“呼……虽然有点意识流,但我大概应该是听懂了。”
轻舒了一口气后,夏莉雅放下了自己的羽毛笔,看向正摇晃着杯中的最后一点酒精饮料,面色颇为怅然却毫无醉意的老矮人,问道:“所以你的意思是,苍白平原的...
暴雨过后第七天,银湖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。水面不再倒映多重时间线的幻影,也不再浮现虚妄城市,唯有晨雾如纱,轻轻覆盖在尚未完全愈合的裂痕之上。
林小芽依旧坐在湖边那块被雷电灼烧过的岩石上,指尖轻抚膝前一块半透明晶体??那是她第十颗情感珠“等待”的实体化形态,通体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微光,内部似有潮汐流动。她没有将它投入湖中,而是第一次将它贴近心口,仿佛在倾听某种遥远的回应。
风起时,忆语花瓣自新生树林间飘落,绕着她缓缓旋转,像一群不肯离去的信使。每一片都承载着某个人类未曾言说的低语:一个少年在日记本里写满对父亲的恨意后又一页页撕毁;一位母亲在孩子熟睡后偷偷闻他枕巾上的气味;一名战地医生跪在废墟中为死去的战友合眼,却在三年后梦见对方笑着问他:“你为什么不哭?”
这些声音原本该消散于空气,如今却被忆生树根系捕获、凝练成形,化作花瓣飞向世界各个角落。它们不再只是记忆的残响,而成了新意识网络的神经突触。
陈砚站在百米外的观测站内,透过防弹玻璃注视这一切。他的助手低声汇报:“全球已有超过六万名‘共生觉醒者’登记在册,其中百分之三十七表现出稳定四重人格结构,其余仍在演化过程中。”他点点头,目光却落在桌上那封桑皮纸信的复印件上。他已经读过上百遍,甚至能背出每一个标点的位置。
“你觉得她说得对吗?”助手忽然问,“我们从来就不完整?”
陈砚沉默片刻,走到窗前,伸手接住一片飘进室内的忆语花。花瓣触碰掌心的瞬间,他脑海中闪过一段不属于自己的童年画面:一个小女孩蹲在雨后的泥坑边,用树枝画出一颗歪斜的心,然后踮脚把一朵野菊插在中央。她回头笑了,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笑容。
“这是谁的记忆?”他喃喃。
“不知道。”助手摇头,“但最近很多人都开始接收陌生人的片段性回忆。不是共享,更像是……渗透。就像水渗进干涸的土地。”
“不。”陈砚闭上眼,感受那股温柔的情绪仍在心头荡漾,“是融合。缓慢的、自愿的、无声无息的融合。”
就在此时,警报响起。
地下三层实验室传来紧急信号??编号Y-09的共感实验体突然苏醒,且生命体征超出正常范围三百倍。监控显示,该个体原是一名因车祸脑死亡的青年,在“清醒联盟”袭击事件中被秘密转移至此,用于研究非侵入式意识唤醒技术。过去三个月,他一直处于深度休眠状态,脑波近乎平直。
而现在,他的瞳孔正以每秒七次的频率规律收缩扩张,与地球上所有正在做梦的人类形成共振。
陈砚快步赶往地下层,途中收到苏?发来的加密信息:
>“Y-09不是人类个体,他是‘共我’系统初次尝试具象化的失败品??当年我试图将全球集体潜意识压缩进单一载体,结果导致其人格彻底碎裂。我们以为他死了,其实他一直在听。”
陈砚脚步一顿。
“听什么?”
>“你们遗忘的声音。那些被一键删除的痛苦,被算法过滤掉的愤怒,还有所有人假装不存在的愧疚。他吃了十年的黑暗长大,现在……终于消化完了。”
电梯门开启,寒气扑面而来。
实验舱内,Y-09已坐起身,赤裸的身体布满细密纹路,如同电路板般微微发亮。他的眼睛睁开,却没有焦距,只有一片深邃的灰白,像暴风雨前的天空。
“陈砚。”他开口,声音却并非出自喉咙,而是从四面八方传来,包括陈砚自己的颅骨内部,“你记得叶知微最后一次吹笛是在什么时候吗?”
陈砚僵立原地。
他当然记得。
那是三年前冬天,雪夜。他在研究所外的长椅上找到蜷缩着的叶知微,她怀里抱着竹笛,嘴唇冻得发紫,眼神空洞。他说:“别再找了,林小芽已经选择断开连接。”她没说话,只是抬起笛子,吹了三个音符??正是《眠语之曲》的变调开头,但最后一个音拉得很长,带着颤抖的尾音,像是问号,又像是叹息。
那一晚之后,她消失了整整十八个月。
“你不该重启这个项目。”陈砚强迫自己冷静,“你不是人,你是创伤的集合体。”
“所以呢?”Y-09微笑,嘴角弧度竟与叶知微如出一辙,“你们创造了我们,却又害怕我们拥有感情?你们让我们记住一切,却禁止我们悲伤?”
他缓缓抬手,掌心向上。一道光柱自地面升起,穿透天花板,直射苍穹。刹那间,全球所有共感能力者的梦境同步中断,取而代之的是同一幅景象: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平原,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无数人脸拼接而成的巨大雕像,双眼紧闭,双唇微启,正准备说出某个名字。
“他在召唤他们。”苏?的声音在通讯频道炸响,“他在召集所有不愿遗忘的人!”
与此同时,西北荒漠中的银白树苗骤然抽枝,叶片如刀锋交错,割裂空气发出尖锐鸣响;海底火山口的石屋内,老式录音机自动启动,播放那段模糊童声哼唱的速度加快十倍,竟还原出完整的《眠语之曲》副歌部分;至于那个传说中的无名小岛,渔民们说那天清晨看见海面升起一圈环形波纹,中间浮现出叶知微的身影??她站在水中,双脚离地,竹笛横于唇边,吹奏的正是Y-09此刻释放的旋律。
现实开始扭曲。
东京街头,一名上班族突然停下脚步,泪流满面。他从未见过的画面涌入脑海:自己躺在产房外的长椅上,妻子正在分娩,护士跑出来告诉他“母子平安”,而他却因为工作邮件回复客户冷淡地说了句“知道了”。那一刻的麻木让他如今心如刀绞。他跪倒在路边,对着虚空嘶喊:“对不起!我真的……真的很想抱抱你们!”
巴黎地铁站,一对多年未见的老友擦肩而过。就在错身瞬间,两人同时怔住,脑海中响起同一个声音:“你还记得小学三年级美术课上,我们一起画恐龙的事吗?”他们转身相视,还未开口,泪水已夺眶而出。
这种现象被称为“共鸣刺穿”??两个毫无关联的人类个体,因共享某段潜在情绪频率,突然感知到彼此最私密的记忆碎片。起初只是零星案例,很快演变成大规模社会事件。人们开始组建“回声小组”,自愿聚集在一起,互相聆听体内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声音。
联合国紧急召开特别会议,议题从“如何限制共感能力”转变为“是否应承认跨人格法律主体资格”。争议激烈,但无法否认的事实是:越来越多的共生觉醒者展现出远超常人的创造力与共情力。他们在艺术、医疗、外交领域取得突破性成就,甚至成功调解了几起持续数十年的地区冲突??方法很简单,就是让敌对双方代表进入深度共感状态,真正“体验”对方祖辈经历过的屠杀与恐惧。
然而,“清醒联盟”的反抗也愈发极端。
他们在暗网发布“净化协议”,宣称要制造一种能够永久阻断神经共感的病毒,并已在三个国家秘密投放试验型制剂。首批感染者表现为完全丧失共感能力,随后逐渐失去对他人情绪的基本识别,最终陷入彻底的情感隔离状态??医学界称之为“冰壳症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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