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折 指婚惊破鸳鸯梦
荣国府的晨雾裹着寒气,像化不开的愁绪。宝玉一夜未眠,眼底的青黑比砚台还浓,他攥着黛玉送的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,指腹把丝线都磨得起了毛。窗外的红梅落了满地,被往来的鞋印踩成了胭脂泥,倒像是谁流了一夜的血泪。
"二爷,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。"袭人捧着件石青缎子夹袄进来,见他盯着帕子发怔,轻声叹了口气,"昨儿夜里紫鹃姐姐来说,林姑娘也没睡好,咳了大半宿。"
宝玉猛地抬头,帕子上的莲瓣被指甲掐出了印:"她又犯喘了?我就说那指婚的事不能让她知道,你们偏......"话没说完就卡住了,喉咙里像堵着团浸了水的棉花。
袭人眼圈也红了:"这事哪瞒得住啊?周太监在老太太上房说那番话时,多少双耳朵竖着听呢。林姑娘心思细,府里这些日子风声鹤唳的,她早猜着七八分了。"
宝玉把帕子往怀里一揣,掀被就往外走,夹袄都穿反了:"我去潇湘馆看看。"
"可不敢!"袭人连忙拉住他,"老太太今儿一早就让人来传话,说吃完早饭要请二爷去上房说话,八成是说指婚的事。这节骨眼上您跑去潇湘馆,不是明着让太太和邢夫人抓把柄吗?"
宝玉甩开她的手,声音发颤:"抓就抓!我管不了那么多了!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,我......"他想起黛玉昨夜含泪的眼睛,那里面的光一点点暗下去,像被风吹灭的烛火。
刚走到穿堂,就见贾母身边的鸳鸯迎面走来,手里捧着个描金漆盒:"宝二爷,老太太让您这就过去,说忠顺王府的人刚送了东西来,让您瞧瞧。"
宝玉的心沉得像块铅,忠顺王府的东西?除了那门他死也不依的婚事,还能有什么?"我不去。"他转身就往回走,肩膀撞在廊柱上,疼得龇牙咧嘴也没回头。
鸳鸯急得跺脚:"我的小祖宗!您这是要逼死老太太吗?她一早起来就没吃下饭,就盼着您能......"
"盼着我卖了自己,换荣国府一时平安?"宝玉猛地回头,眼睛红得像要滴血,"那让她把我卖了去!把这宝玉也摘了去!我什么都不要了,我只要......"
话没说完就被鸳鸯捂住了嘴。她左右看了看,压低声音:"二爷小声些!这话要是被外人听了去,咱们全府上下都得掉脑袋!老太太也是为了您好,那郡主......"
"我不管什么郡主县主!"宝玉掰开她的手,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"我心里只有林妹妹一个人,除了她,我谁也不娶!"
正吵着,就见贾政铁青着脸走来,手里的拐杖在青石板上戳得咚咚响:"孽障!你在这里胡吣什么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