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寨主就当尝个咸淡。"
武大郎突然把碗往供案重重一搁,震得灵位前的长明灯骤亮,直接坐在了地上说道,"俺小时候喂我兄弟吃饭也没这么费劲,这是怎么了,堂堂的李寨主连口饭都吃不下去了吗?当初我挑着炊饼担子被你们诓上山时,虽然心不甘情不愿,心里把你们骂了千八百遍,可是……"
武大郎踮脚去擦最高处的灵位,粗布袖子扫落香灰,随即说道,"可是耳听为虚,眼见为实,眼见阮家兄弟把抢来的细粮分给孤老,鲁大师替瘸腿马夫挑水……我武大心里头就说,这哪是土匪寨子?分明是活菩萨洞!"
李寒笑的手骤然收紧,掌心上已经流出了汗水。
殿外北风卷着纸钱扑进来,李寒笑看见这些纸钱好像是有意识的一样,飞入长明灯,火焰突然窜起三尺。
“李寨主,您当这饭是给自己吃的?济州城卖四县的老百姓,石碣村打渔的村民……多少苦哈哈指着您这口热气活着!"
“我武大看来,天下人不能没有你李寨主,梁山上的人也不能没有你李寨主啊,天下也不能没有你!”
武大郎,一个没有多少文化,不以文化着称的市井小民,此刻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,这也让李寒笑震惊,而更多的也是让李寒笑觉得自己这些事情,没有白做,值了。
这是来自民心的认可啊,武大郎文化程度不高,你让他编也编不出来这一番话,这只能证明是他的真心话。
李寒笑喉头滚动,面汤里忽然滴落两粒泪珠,正是李寒笑脸上滑落的。
武大郎突然抄起筷子,直接敲在了李寒笑的头上 ,就像是教训他弟弟武松一样,把旁边的闻焕章吓得不轻。
"您要不吃,就是砸了天下人的饭碗!"
武大郎的手重重拍在桌子上,震得两千灵位齐齐颤动,李寒笑却没有什么异动,似乎接受了这份心意。
面汤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灵位,李寒笑捧起陶碗,说了句,“好,吃 。”
荷包蛋咬破时淌出的溏心混着咸鲜味道的面汤,竟比血还腥咸。
武大郎用粗布擦着供桌,絮絮念叨:"面是石碣村老赵磨的新麦,葱是阮家嫂子现拔的,这碗面可是我现和面做的,寨主啊,多吃点,这是多少人的心意啊......"
面汤入喉时,李寒笑尝到鸡汤混着麦香,他忽见武大郎转身抹脸,粗布袖口分明洇湿大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