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晨雾裹着槐花香漫过染坊青砖,石静娴踩过被露水浸湿的靛蓝碎布时,嗅到了死亡特有的铁锈味。容嬷嬷仰面倒在五色染缸之间,发间别着的翡翠压襟碎成两半——正是三年前助她穿越的物件。
"娘娘当心!"小太监死死拽住她杏黄袍角,"这婆子昨夜还往翊坤宫送过绸缎,今早就……"话音未落,石静娴已掀开尸身襦裙,膝弯处紫斑如蝶翼舒展——这是天花病患弥留前的最后印记。她指尖微颤,想起康熙二十八年太医院封存的《痘疹秘录》,其中记载着用染疫绸缎传播天花的阴毒手段1。
染缸上歪斜的木牌突然砸落,露出"宁寿宫用"的朱砂戳印。石静娴眯眼望向琉璃瓦上的日头,这是太后的寿礼绸缎,却浸着索额图门人经营的槐花染料。
毓庆宫里,胤礽正盯着新呈上的十二幅缂丝屏风。茜素红底子上百子千孙嬉戏图,针脚细密得反常。他忽将茶盏砸向绣面,裂开的丝线下竟渗出黄水——这是浸泡过痘疮脓液的药渍!
"主子!"大宫女宝蝉惊呼着要擦,被他用银簪挑开:"碰了这物件,明日你脸上开的可不止是笑纹。"菱花镜映出他冷笑的弧度,像极了他还是太子时猎杀雪狐的神情。三日前惠妃赏的蜜饯匣子,装的也是同款缂丝碎布。
乾清宫方向传来钟鸣,石静娴攥紧从染坊暗格搜出的账册疾行。朱漆游廊拐角处,她与捧着药匣的胤礽撞个满怀。"殿下这是要去给皇阿玛请安?"他眼尾扫过她袖口沾的槐花粉,"妾身新制了茯苓膏,正巧给皇阿玛祛祛春燥。"
养心殿内,康熙摩挲着宁寿宫新贡的绸缎被面,听石静娴奏报染坊疫情时,指腹正擦过被面暗纹处的黏腻。她忽然劈手夺过被面掷入香炉,青烟腾起间爆出噼啪声:"皇阿玛闻闻,这可是槐花混着痘痂烧的味道?"
当夜西华门外,二十辆装着染疫绸缎的马车被拦下。车辕上索额图家徽还沾着津门港的海盐,石静娴却从押车太监鞋底刮出漠北红土——那是噶尔丹部落在京暗桩最爱的搓脚石7]。
容嬷嬷的尸首在乱葬岗被野狗刨开时,毓庆宫地窖里,胤礽正将最后半匹染疫绸缎浸入石灰水。暗门吱呀开启,石静娴抛来沾血的翡翠压襟:"嬷嬷咬碎这物件前,用血在染缸上画了只缺耳朵的狐狸。"
五更鼓响,康熙暴怒的摔瓷声震碎春夜。石静娴跪在养心殿金砖上,看太医为帝王臂上痘疮放血。那匹要命的绸缎,经手人是太子乳母的侄女婿,盖的却是直郡王府的通行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