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三刻的紫禁城还浸在浓墨般的夜色里,钦天监正史周显仁却已跌跌撞撞冲进乾清门。他官帽歪斜,手中星图被冷汗浸透,袖口还沾着观星台沾染的夜露:"臣夜观天象,紫微帝星摇撼如坠,旁有赤气贯天,此乃...此乃女主临朝之兆!"
龙椅上的康熙捏碎了一串迦南香佛珠。
翊坤宫暖阁内,石静娴正对镜描摹胤礽的面容。朱砂笔尖悬在眉峰处忽地一颤,铜镜里映出窗外掠过的一队粘竿处侍卫——那些本该戍守东宫的暗卫,此刻竟在往钦天监方向集结。
"主子,索额图大人递了消息。"心腹太监将密函塞进她袖中,指尖比了个"三",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,代表最紧急的情报。
展开染着龙涎香的宣纸,石静娴瞳孔骤缩。钦天监的奏报比她预想得更早,史书上记载的"紫微易主"本该出现在康熙四十七年废太子时,如今竟提前了整整十二年。
"传话给纳兰明珠,就说本宫要借他埋在钦天监的那枚棋子。"她蘸着螺子黛在帕子上勾画,看似在临摹山水,实则是用摩尔斯密码写下指令。镜中那张属于胤礽的面容冷峻如铁,唯有眼尾微挑时泄露几分女儿情态。
朝会时辰将至,太和殿前的汉白玉阶覆着薄霜。石静娴迈着胤礽特有的方步拾级而上,余光瞥见八阿哥正与佟国维耳语。那老狐狸的朝珠比昨日少了两串东珠,怕是连夜进宫与惠妃通了气。
"太子殿下可知天象有异?"御史郭琇突然出列,笏板直指她面门,"《周礼》有云,日月乱行,星辰逆时,当斩妖星以祭天!"
石静娴抚过朝服上的四爪金龙,掌心贴着胤礽左肩那道猎伤疤痕。三日前她故意在木兰围场露出破绽,让大阿哥瞧见这道疤——此刻朝堂上半数目光都聚在此处,这是最有力的身份证明。
"郭大人说的妖星,可是指这个?"她突然扯开衣襟,露出结痂的伤口。鲜血渗出明黄中衣,在蟠龙纹上洇出暗色痕迹,"孤为救皇阿玛挡下熊罴利爪时,怎不见诸位谈什么天象?"
龙椅上的康熙手指微动。
石静娴抓住这瞬息寂静,从袖中抖落一卷泛黄《开元占经》。这是她三个月前命人从宁波府寻来的唐代孤本,此刻书页正翻在"荧惑守心"篇:"洪武三十一年荧惑入南斗,太祖皇帝照旧厉行新政。若按郭大人所言,我大明岂非亡于星象?"
"太子此言差矣!"钦天监周显仁突然跪行向前,手中罗盘咔嗒作响,"昨夜戌时三刻,凤阳府地动,恰应紫微移位之兆..."
"周大人好灵的耳朵!"石静娴冷笑截断话头,"凤阳地动是今晨六百里加急才到的奏报,您戌时便已料事如神?"她突然击掌,粘竿处侍卫押着个浑身缠满银丝的道士进殿,"不如让这位白云观张天师说说,您收了多少两黄金在观星台布下赤硝粉?"
那道士袖中抖落数块磁石,正是制造"赤气贯天"幻象的关键。纳兰明珠安插的钦天监副使适时呈上记录:"周大人上月私会准噶尔使臣,得夜明珠十斛!"
"皇阿玛明鉴!"石静娴掀袍跪地,将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。这个动作她练了整整三个月——胤礽绝不会将姿态放得这般低,但此刻她需要康熙想起二十七年出天花时,"太子"彻夜侍疾的孝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