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已三更。
南薰门城楼上的风,似乎比之前更加凛冽了。火把在风中摇曳,发出噼啪的声响,将守城士卒疲惫而警惕的脸庞映照得明明灭灭。
赵桓依旧站在垛口旁,只是身上多披了一件厚重的狐裘大氅。他已经在这里站了近六个时辰,水米未进,精神和体力都已接近极限。但他的脊背,依旧挺得笔直,目光也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城外黑暗中蛰伏的危险。
那支冰冷的弩箭,像一根刺,深深扎在他的心里,提醒他稍有松懈便可能万劫不复。
“官家,您……您真的该歇息了。”张望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和一丝哀求,他手里捧着一个食盒,里面是御膳房刚刚送来的热粥和小菜,还冒着腾腾热气,“龙体是铁打的也熬不住啊!您若累垮了,这满城军民,还有谁能指望?”
赵桓没有回头,声音有些沙哑:“朕无碍。将士们尚在轮班值守,朕岂能安睡?”
“可……”张望还想再劝。
“陛下!”李纲也走了过来,他刚刚巡视完防务回来,脸上带着浓重的疲惫,“张总管说得对。您已经在此坚守一日夜,滴水未沾。城防之事,有臣等在此,请陛下回御辇稍作歇息,哪怕只是合合眼也好。”
赵桓沉默了片刻。他知道自己确实到了极限,再硬撑下去,恐怕真的会先垮掉。而且,他留在城楼上,虽然能鼓舞士气,但也成了敌人的活靶子,更是牵扯了大量卫士的精力。
“好吧。”他终于松口,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,“朕去御辇里靠一会儿。但有任何异动,立刻叫醒朕!”
“是!陛下!”李纲和张望如蒙大赦,连忙应道。
赵桓转身,在一众亲卫的簇拥下,走向城楼后方那顶简陋的御辇。刚走了几步,他忽然停下脚步,看向张望手中的食盒。
“这是御膳房送来的?”
“是,官家。”张望连忙答道,“知道您在城楼辛苦,特意……”
“端回去。”赵桓摆了摆手,“朕现在没胃口。而且……”他顿了顿,想起城内紧张的粮草和那些还在挨饿的百姓,声音低沉下去,“国库空虚,粮草紧张,不必再为朕靡费。”
张望张了张嘴,还想说什么,却被赵桓一个眼神制止了。
就在这时,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。
只见一名身着宫装,外罩素色斗篷的女子,在两名提着灯笼的小宫女搀扶下,手里也捧着一个食盒,正小心翼翼地登上城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