汴京,紫宸殿。
夜。
赵桓的指尖在冰凉的御案上轻轻敲击着,面前摊开的是户部尚书蔡懋刚刚呈上的关于国库最新支出的账目。
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赤字,让他本就因思虑河北局势而烦躁的心情,更添了几分沉重。
江南那边,齐安和费鼎宋一行算算时日,应该刚刚抵达江宁府不久,正要开始着手整顿财赋,指望他们立刻送来钱粮解燃眉之急,无异于画饼充饥。眼下,朝廷的每一文钱,都得精打细算。
“陛下,”侍立一旁的李纲见赵桓脸色不佳,低声道,“国库之事,非一日之功。江南只要能稳住,钱粮总会源源不断而来。眼下,还是当以河北军情为重。方才陈指挥使呈上的那两份塘报,着实令人忧心。”
赵桓长长吐出一口气,揉了揉眉心。他将案上那两份刚刚阅毕的、来自河北的塘报又看了一遍。
一份是磁州守将宗泽的奏疏,言及数日前盘踞城外的大名府杜充所部,已拔营转向西北,往真定府方向而去,魏州汪伯彦部亦有向其靠拢迹象,请朝廷早做示下。
另一份,则是马扩通过皇城司秘线八百里加急送回的绝密军情。这份密报更为详尽:杜充与汪伯彦已在魏州左近合流,兵力增至五千余,正合力向真定府方向移动,沿途招降纳叛,声势渐大。而赵构伪朝,也已传出风声,不日将亲赴真定府会盟,整合河北诸路“勤王”势力。更重要的是,马扩的眼线探听到,金人似乎又对赵构施加了压力,并许诺了新的一批“援助”,条件便是要赵构尽快在河北成事,牵制朝廷。
“哼,好一个真定府会盟!好一个借壳生蛋!”赵桓将两份塘报重重叠在一起,声音里透着压抑的怒火,“朕的这位好九弟,为了那把不属于他的龙椅,这是要集结河北所有的跳梁小丑,公然与朕叫板了!金人那边,果然又在背后使绊子,催着他尽快成事!”
他猛地站起身,在殿内来回踱步,胸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。
李纲面色凝重地接口道:“陛下,赵构此举,狼子野心昭然若揭。其部众虽鱼龙混杂,但若真在真定府成事,裹挟了河北部分军民,再有金人暗中支持,则其势必大涨。届时,不仅磁州的宗老将军危急,整个河北亦将糜烂,我大宋北伐大计,必受重创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