少年的手指绞紧了袖口:"没... 没离开过,只是丑时初刻去了趟净房..."
"净房在西跨院,来回需经过后廊角门。" 李大人忽然从袖中取出片金箔,正是方才在宫灯底座发现的那片,"而翊坤宫的更夫报时,丑时二刻曾见道黑影闪过西角门,鞋底沾着的正是殿外的霜花。"
庆哥儿的脸色瞬间煞白,绿梅的身子也开始发抖。婉儿望着多宝阁上那瓶未动的玫瑰露,忽然想起贤贵妃素日最厌脂粉气,殿中唯有她的妆匣里会放熏香。而方才在庆哥儿衫子上闻到的香脂味,分明是宫外勾栏里女子常用的廉价香粉。
"打开妆匣时,可曾看见什么异象?" 婉儿忽然转身问贤贵妃。
贵妇人愣了愣,忽然伸手从妆匣底层抽出张素笺,上面用炭笔歪歪扭扭画着只展翅的寒鸦 —— 正是宁王余党惯用的暗号。
殿内忽然静得能听见香炉里香灰落地的声音。李大人望着那幅寒鸦图,眼中闪过冷光:"原来不止是盗宝,更是投石问路。" 他转头吩咐随侍的羽林卫,"去查昨夜各宫门出入记录,尤其注意携带香粉的男子 —— 还有,把宫灯底座的木茬送去刑部验验,看看是否与宁王府暗格的木料同源。"
婉儿望着窗外渐渐西斜的日头,见廊下的霜印已化,却在多宝阁的阴影里,发现半枚极小的月牙形凹痕 —— 像是某种钥匙留下的痕迹。她忽然想起尚仪局档案里记载的 "缩骨功" 卷宗,指尖轻轻抚过案头的银凤令牌,心中已有了计较。
暮色漫进翊坤宫时,婉儿在妆匣底层的暗格里,发现了半片 torn 的西域莎草纸,上面用朱砂画着座七层浮屠。父亲接过纸片时,掌心的老茧擦过纸纹,忽然低声道:"这是大食国的星象图,与三年前泉州港走私案的密信纹路相同。"
宫灯次第亮起,贤贵妃的妆匣在灯下泛着冷光。婉儿望着案头那幅寒鸦图,忽然听见远处传来更鼓声声,第一声鼓响里,她分明听见庆哥儿被带走时,靴底蹭过青砖的响动 —— 与方才在殿外发现的鞋印,纹路分毫不差。
"明日去尚仪局查三年前的走私案卷宗。" 李大人忽然开口,目光落在那片莎草纸上,"顺便问问太医院,最近翊坤宫谁请过安神香 —— 那香脂味里,混着点能让人昏睡的夹竹桃粉。"
婉儿点头应下,指尖划过妆匣边缘的月牙凹痕。窗外,一轮冷月已爬上飞檐,将琉璃瓦映得如同覆了层薄冰。她忽然想起今早撷芳殿未画完的水文图,玄武池的位置,正对着咸福宫的西廊 —— 或许,这两桩案子,终将在某个节点上,牵出更深的线头。
殿角的铜铃忽然轻响,不知何处飘来的桂花香混着沉水香,在深秋的夜里荡起丝缕涟漪。婉儿望着父亲鬓角的白霜,忽然明白,这看似简单的盗宝案,不过是宫墙深处翻涌的暗潮中,浮出水面的第一片浪花。而他们要做的,便是顺着这丝浪花,寻到那深不可测的漩涡中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