井壁青苔被水浪冲开的地方,果然露出三道平行的刮痕,深度恰好与西洋女鞋的铁掌吻合。婉儿摸出怀表,停摆的指针不知何时指向了子时 —— 正是珍妃被推入井中的时刻。表盖内侧的 "项城旧物" 四字在紫光下泛着血光,她忽然想起袁世凯心腹段芝贵的密电,电文边缘的怀表水渍弧度,与这井底捞出的表链扣完全一致。
"把琉璃珠浸到醋里。" 婉儿突然开口。当珠体在青瓷碗中旋转时,矾水写成的 "八月初三" 渐渐褪去,露出底层用金箔贴的 "辛酉" 二字 —— 同治元年的政变年份,与储秀宫标本册里凤蝶翅翼下的朱笔字如出一辙。井水倒映的天空突然暗下来,一片枯黄的蝴蝶兰花瓣从井口飘过,正是缅甸进贡的品种,遇毒则枯。
井台角落的石缝里,半片烧焦的黄绫突然被风掀起,边角绣着的蝙蝠纹与慈禧棺椁上的图案相同。婉儿想起翊坤宫的 "血蝶" 事件,翅鳞里的砒霜与这井底的水痕,都带着相同的甜腥。当她将琉璃珠贴近怀表时,珠体表面的反光突然在井水中投出人影 —— 不是珍妃,而是穿着皇后朝服的隆裕,她护甲上的东珠正对着井口,像极了当年慈安暴崩时琉璃瓶里的金蝶。
更鼓从紫禁城西北角传来,婉儿望着渐渐结冰的水面,忽然明白珍妃井里的冤魂从来不是一人。戊戌年的血、辛酉年的霜、戊申年的毒,都被封在这口深井里,随着每片飘落的蝴蝶兰花瓣,随着每道井壁上的爪痕,随着每颗藏着日期的琉璃珠,在百年时光里层层堆叠。而她后颈那点曾经灼痛的守宫砂,此刻正泛着与琉璃珠相同的紫光,仿佛在呼应井底深处,某个永远无法安息的、带着双鹤纹章的灵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