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分后的夜风带着细沙，从故宫西筒子的窗棂缝里钻进来，拂过苏晚案头的唐代石墙拓片。她趴在显微镜前打了个盹，睫毛上还沾着拓印时蹭到的靛青粉，恍惚间看见宣德年间的月光漫过养心殿后巷，青石板上走着个戴竹编抹额的老人，袖口绣着的冰裂纹随步伐明灭。
"丫头，该学调固色剂了。" 老人的声音像浸了松烟墨，转身时露出腰间吊着的银钥匙，正是文华殿地宫铜门上的样式。他领着苏晚走进虚空中的作坊，土墙上挂着的《营造法式》突然翻开，露出夹着的银杏叶，叶面上用金粉写着 "冰裂纹固色剂秘方"—— 正是《匠作录》里被虫蛀掉的三页。
石臼里的料礶泛着幽蓝，老人往朱砂粉里滴了三滴松脂油："万历二十三年冬，我在琉璃厂熬坏七缸胶料，才发现玄冰阁的秘方要加极北之地的玄霜。" 他的指尖划过苏晚的银镯，镯面突然浮现出北极冰原的星图，"当年随郑和下西洋的老匠头说，这冰裂纹是海龙王的鳞，得用南海鲛人泪来引。"
苏晚看着老人将七种矿物粉按北斗方位撒入石臼，突然想起在乾陵地宫看见的星图。蒸汽升腾间，老人的面容渐渐与剑桥照片里的民国青年重叠，最后化作她在时光投影中见过的所有护史人。"记住，固色剂不是封裂纹，是让历史的声音能顺着纹路流淌。" 他将木勺塞进苏晚手中，柄上刻着的 "护史" 二字突然发烫。
惊醒时，显微镜的冷光刺痛眼眶，而掌心真的攥着张草纸，上面用瘦金体写着完整的配方："玄霜三钱，鲛人泪七滴，辅以七星土、紫金砂......" 墨迹未干，散发着松烟混着海盐的气息，正是梦中作坊里的味道。李明安半夜接到电话赶来时，看见她正对着《匠作录》残缺处比划，那些被虫蛀的空白竟与草纸文字严丝合缝。
"你看这里！" 苏晚用镊子夹起半片从北极带回的玄霜晶体，放入调配好的胶液中。深褐色的液体突然泛起微光，像融化的星子。当他们带着试剂重返文华殿地宫，第七座铜盒凹槽里的银镯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，仿佛在呼应千年前匠人的呼唤。
毛刷触碰到冰裂纹石墙的瞬间，整个地宫响起蜂鸣般的共振。苏晚看着青灰色的胶液渗入石缝，裂纹深处竟透出温润的青光，如同沉睡的匠人睁开了眼睛。李明安举着光谱仪惊呼："是明代糯米灰浆的成分在活化！这些石头...... 在吸收现代试剂里的玄霜能量。"
石墙上的某道裂纹突然浮现出立体纹路，那是个正在调制胶料的匠人侧影，衣摆处的冰裂纹与苏晚的银镯完全一致。她认出那是《匠作录》里记载的 "玄冰阁首代阁主陈青"，传说中在明成祖迁都时神秘消失的裱画师。侧影转身时，朝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，袖口滑落的银镯在青光中划出北斗弧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