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的颖水河畔,北风裹挟着冰碴子呼啸而过,刮得军旗猎猎作响。司马师的中军大帐被风吹得不停晃动,帐布发出"啪啪"的声响,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撕碎。
帐内,三个炭盆烧得通红,却怎么也驱不散渗入骨髓的寒意。司马师裹着厚重的黑色貂裘,独坐在案几前。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发出单调的"笃笃"声。那只完好的左眼死死盯着跳动的烛火,右眼的伤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。
白日里的惨状不断在眼前闪回——三千精锐铁骑冲在最前面,转眼间就被火龙吞噬。士兵们变成了一团团人形火球,在雪地上疯狂翻滚。凄厉的惨叫声甚至盖过了战鼓声,烧焦的肉味混合着油脂的焦臭,弥漫了整个战场。
"啊——"帐外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,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和慌乱的呼喊。司马师的手指猛地停住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
卫瓘掀开帐帘进来,带进一股刺骨的寒气。他搓着冻得通红的手,小心翼翼地凑到炭盆前取暖,眼角余光却在偷偷打量司马师的神色。
"大将军,"卫瓘的声音有些发颤,"将士们已经安顿好了。今日折损约五万人,还剩十四万可战之兵。"
司马师猛地抬头,那只独眼里布满血丝:"安顿?"他突然冷笑一声,一把掀开帐帘,"你听听外面!"
寒风灌进来的同时,也带来了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:
"王老三那队人,一个都没回来..."
"听说那火油连水都浇不灭..."
"张校尉就死在我面前,活活烧成了炭..."
"这仗没法打了...咱们这是在送死..."
司马师"唰"地放下帐帘,转身时貂裘带起一阵冷风。他盯着卫瓘,声音压得极低:"这就是你说的安顿?军心都散了!"
卫瓘的喉结上下滚动,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:"属下已经下令严查谣言..."
"谣言?"司马师突然抓起案上的铜镇纸狠狠砸在地上,"你管这叫谣言?!"
铜器砸地的巨响让卫瓘浑身一颤。帐外瞬间安静下来,只剩下北风呼啸的声音。
司马师喘着粗气,独眼中的怒火渐渐被疲惫取代。他缓缓坐回案前,声音沙哑:"去,把军中医官都派出去...多备些止疼的汤药..."
卫瓘如蒙大赦,连忙躬身退出。掀开帐帘的瞬间,一阵寒风卷着雪花扑了进来,烛火剧烈摇晃,在司马师脸上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