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咱们按照收购商铺的钱给他们,但实际买下来的只有个空架子,”芸惠想想还有些后怕。
“不止这些,”谢樱摇头,说出了自己的全部猜测,“马记如今只剩个空壳子,固然有他们商誉受损,经营不善的原因,只怕大部分都填坑了。”
“前年出了人命官司,马记估计破费不少,后来得了减税和官府的订单,自然少不得表示表示,但如今实行考成法,按照收上来的赋税考核官员,只怕知府杀鸡取卵,得的利益根本堵不上窟窿,所以想了这个法子抽身。”
齐七只觉得匪夷所思:“那知府脑子是有毛病不是,非要干这样杀鸡取卵的勾当?”
谢樱冷笑:“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,他今年估计是最后一年任期了,能不能往上走就看这一年的运作,自然是发疯一般的竭泽而渔。”
“马记发展的再好,跟他有什么关系?不趁着还在位的时候大把大把的捞钱,后面人走茶凉的时候还有谁搭理他?”
“何况怎么一个小小的知府,怎么可能如此毫无顾忌的敛财?”谢樱反问。
“小姐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长安知府,布政使衙门,按察使衙门,藩臬衙门,巡抚衙门,甚至到吏部,有一个算一个,直接或间接不知道拿了多少钱,”谢樱冷笑,“一个马记绸缎庄怎么能满足他们的胃口?”
杨毅在船上点头哈腰的场景,包括杨家掌柜那句“我们家主人养活着这边许多人”的话,一直在谢樱脑海中萦绕。
西北到东南,当真是太阳底下没有什么新鲜事儿。
芸惠接话:“他们这是将马记吸干了血,所以急着找下一个了。”
“马记这样的绸缎庄被收购,你说知府会从中间拿多少钱?”谢樱冷笑道,“明面上是姓马的卖自家铺子,只怕每一步都得跟人家汇报。”
“这是自然,”芸惠点头,“只看最后是谁来当这个冤大头。”
谢樱看着窗外的星星,思绪忽然飘到了黄家村:“先是盗窃林木,或是高利贷,又是加田亩税,又是公然索贿,现在更是变本加厉……”
发现百姓实在是压榨不出油水,便将手伸到商人这里了。
可边关将士仍旧饥寒,边关百姓仍然饱受外敌所害,内地百姓依旧遭受着天灾人祸,朝中仍旧是在无休止的内耗与争夺,甚至有些原本可以打完的战争却迟迟不能了结。
……
面对签约签到一半被终止这件事儿,马记自然是颇为不快,着人三番五次上门催促。
谢樱又是推脱身子不适,又是说资金周转不开,马老板听话听音,最后冤大头花落袁记。
袁记收购马记那一天,在长安城最大的酒楼中大摆宴席,谢樱和芸惠作为风华堂的东家和掌柜一起出席,觥筹交错间,纵使有问题也无人敢言。
果然如谢樱所料,几乎是袁记前脚收购马记,知府衙门的来传话的人后脚就到。
“袁记家大业大,估计够他们吃一阵,”谢樱一面收拾着手上的东西,一面叮嘱芸惠,“你在这边万事小心。”
谢樱眯起眼睛看外面毒辣的日头:“今年夏季怎么热成这样,感觉都能将人烤熟了。”
芸惠拿扇子扇风:“还说呢,今年夏季就是格外热,所以咱们的衣裳卖的特别好,不过也确实热的离谱。”
“赶紧下几场雨降降温吧,”谢樱仰天长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