腊月初三,北风卷着鹅毛大雪在关东大地上横冲直撞。赵铁蛋裹着打满补丁的羊皮袄,踩着齐膝深的积雪往冻尸屯走。他是十里八乡有名的阴阳先生,三天前接到一封用朱砂写的求救信,信上只歪歪扭扭写着“冻尸屯救命”,落款是早已死去五年的发小——王二柱。
“咯吱——”推开屯子口歪倒的木栅栏门,铁蛋的棉鞋突然陷进一团松软的雪窝。等他费力拔出脚,却发现雪窝里露出半截青紫的手指,指甲缝里还嵌着黑泥。他倒退两步撞在枯树上,震落的积雪簌簌掉进衣领,冷得他头皮发麻。抬眼望去,整个屯子静得瘆人,三十多间土坯房的烟囱都没冒烟,房檐下的冰溜子泛着幽幽蓝光,像极了一排排倒悬的招魂幡。
铁蛋攥紧腰间的铜钱剑,深一脚浅一脚往村子中间走。路过王二柱家老宅时,虚掩的柴门突然“吱呀”一声开了,一股带着腐臭味的冷风扑面而来。借着雪光,他看见堂屋供桌上摆着自己的照片,照片四周插着五根白蜡烛,其中三根已经熄灭。
“谁!”铁蛋的喊声被风雪吞没。他摸出一张护身符,刚要念咒,西厢房的窗户“砰”地炸开,玻璃碎片混着雪沫子劈头盖脸砸下来。等尘埃落定,他看见窗棂上趴着个浑身结冰碴的女人,长发遮住半张脸,露出的右眼珠浑浊发白,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。
“二柱!二柱子在家吗?”铁蛋扯开嗓子喊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记忆里,王二柱的媳妇秀兰五年前难产去世,下葬那天铁蛋还来帮忙抬过棺材。那女人突然咧嘴笑了,冻得发紫的嘴唇裂开血口子:“铁蛋兄弟,进来喝口热乎的......”话音未落,整个身子“哗啦”一声碎成冰碴,顺着墙根流进排水沟。
铁蛋转身想跑,却发现来时的路不见了。四周白茫茫一片,连自家那辆二八自行车的影子都没了。他掏出罗盘,指针却发疯似的乱转。正心慌间,身后传来“咔嚓咔嚓”踩雪声,回头一看,竟是王二柱裹着寿衣站在雪地里,脸白得像抹了层锅底灰,嘴角还挂着冰棱:“铁蛋,帮俺个忙......”
铁蛋举起铜钱剑,剑尖却在发抖:“二柱,你不是......”“俺是被害死的!”王二柱突然扑过来,铁蛋闻到他身上浓重的尸臭味。发小的手抓住他胳膊,冰凉刺骨:“五年前秀兰难产,接生婆灌了碗符水,她就七窍流血......”话没说完,王二柱的脑袋突然“咕噜”滚落在地,顺着斜坡骨碌碌滚进旁边的地窖。
铁蛋跌坐在雪地里,这才发现自己竟站在村西头的乱葬岗。十几个坟包上的积雪被扒开,露出半截半截的棺材板,有的棺材里伸出惨白的手,指甲都长到蜷曲。最中间的坟头插着面褪色的八卦旗,正是五年前他给王二柱选的墓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