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分明是洋人搞鬼!”明辉把德国鱼尾板摔在桌上,“他们的公差标准比咱们高0.1毫米,根本是故意刁难。”他不知道,此时西门子驻华代表正与北洋政府交通部官员在六国饭店密谈,试图通过修订铁路材料标准排挤中国企业。
危机倒逼创新。苏明辉带着留洋归来的工程师钻进车间,把德国鱼尾板拆成三百多个零件研究。老工匠们却摇头:“这洋玩意儿要淬火七次,咱们的土窑炉撑不住。”争执中,明辉突然想起父亲苏承宗留下的“半土半洋”法子——用山西土窑炉烧制毛坯,再用从上海洋行淘来的二手轧钢机精轧。当改良后的鱼尾板在京张铁路试验段通过万吨列车碾压测试时,老周摸着泛着青光的钢材,眼角沁出泪来。
市场的转机藏在军阀混战的夹缝里。奉系军阀张作霖为修建奉天至营口铁路,急需大批道钉,却因日商抬价而焦头烂额。苏明远看准时机,亲赴奉天帅府,提出“以煤换料”的方案:用阳泉优质焦煤抵偿道钉货款,同时附赠铁路养护技术手册。这招“资源置换”让张作霖大喜过望,当场签下三万银元的订单。事后明远才对弟弟交底:“奉军缺煤缺得厉害,咱们用每吨低于日商五块大洋的价格锁死他,等于在东北插了根钉子。”
第三节 新兴产业的拓荒与荆棘
上海法租界的霞飞路上,一辆福特T型车呼啸而过,溅了苏明辉一身泥水。他却望着汽车后轮的轴承发愣——那铸铁部件的精度远超铁路配件。当晚在汇通天下票号上海分号,他铺开刚买到的《汽车制造原理》,对掌柜说:“给我查,全中国能造汽车轴承的工厂有几家?”
调查结果让他心惊:全国仅三家外资厂能生产,且价格是欧美本土的三倍。更棘手的是,北洋政府颁布的《工商业注册条例》竟明文规定“汽车零部件属特许经营”,审批权握在交通总长周自齐手中。苏明远得知后直摇头:“汽车是洋人的玩意儿,咱连煤油都靠进口,凑什么热闹?”明辉却拿出份调查报告:“大哥你看,去年全国进口汽车一万两千辆,光轴承损耗就值五十万银元,这还不算军阀订购的装甲车零件。”
兄弟俩的分歧在家族董事会上爆发。三叔公敲着旱烟袋:“承宗老爷在时就说过,不熟不做。汽车比铁路复杂百倍,别把家底赔进去。”明辉突然站起身,从皮箱里倒出一堆零件:“这是我从拆车厂收来的报废轴承,德国货,钢号是35CrMo。咱的配件厂能炼出同标号的钢,差的只是磨床精度。”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诸位叔伯,“当年父亲闯上海滩,不也是从没人看好的票号做起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