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康三十七年立冬初吉,天未破晓,后山的松针上还凝着夜露。老刀的竹哨声划破寂静,采菌队二十青壮身披藤甲,腰悬竹匕,在祠堂前整队。张虎的制器队已在山径上设好十二处歇脚站,每站备着浸过松油的油布与新劈的松针,像撒在山间的十二枚松针印。
卯时三刻,老刀的竹匕在腐叶堆中划出优美的弧线。"看仔细了,菌盖微卷如孩童拳,柄底沾着松针碎屑的,才是头茬菌。" 他示范着斜切入土,留寸许菌蒂在土中,"去年霜降我在这棵老松旁采了七枚,今岁发了十五枚,可见留蒂如留种。"
小虎跟着学握竹匕的力度,突然听见松枝轻响。老刀抬手示意众人屏息,山风掠过松针的声响里,混着细微的 "窸窣"—— 是松鼠攀树的动静。"无妨," 老刀低声道,"松鼠搬菌,恰助菌丝传播。"
辰时收篓,每只竹篓中层的松针已被晨露沾湿,小虎突发奇想,将最底层的松针折成扇形,托住菌菇柄部:"这样菌盖不会碰篓壁。" 老刀赞许点头:"我打猎时用松针垫鹿肉,你倒会活学。"
巳时末,四队在第三处歇脚站休整。张虎正检查竹篓捆扎,山风突然转急,铅云从西岭翻涌而来。"山雨欲来!" 老刀的竹哨声尖锐响起,制器队迅速用油布裹住驮篓,小虎带着几个少年砍来野芭蕉叶,覆在油布之上。
然而雨势比预想更猛。黄豆大的雨点砸在竹篓上,李二的商队在狭道受阻,三匹骡子受惊打滑,驮篓翻倒在泥地里。待众人抢救时,三篓菌菇已被压碎,菌盖破裂处渗出褐色汁液。
"坏了!" 跟队的周婶捡起半枚压烂的松菌,突然想起《齐民要术》"坏酱救法":"取酒粕、花椒、盐卤,与坏菌同捣。" 她指挥青壮生起临时灶火,将腐菌去蒂,混着去年的陈酱熬煮,木勺搅动时,松脂香竟与酱香交融,凝成琥珀色的膏体。
申时初刻,雨过天晴。张虎蹲在路边,看着浸透雨水的竹篓发愣。竹篾缝隙里的松针吸饱水分,反而保住了未压碎的菌菇 —— 这个意外让他眼睛一亮:"松针层叠法!每层松针交错如瓦,既能隔湿又能透气。" 他当场拆解竹篓,将内层松针改作鱼鳞状排列。
歇脚站里,周婶的 "雨酿菌膏" 已熬好。她用竹筷蘸着膏体尝味,咸香中带着松菌特有的清冽,比寻常菌醢更多了层雨后山林的气息。"就叫 ' 山雨膏 '," 她对林羽笑道,"《齐民要术》里说 ' 湿腐之菌,得火而香 ',不想倒得了妙品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