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熙十六年五月廿三,星算阁的铜漏滴在三更梆子响时,承乾的星算珠盘突然迸出脆响。十岁的男孩趴在紫檀木案前,三十六颗嵌着漠北星沙的算珠在盘内自行滚动,组成扭曲的水纹形状,其中星算珠竟渗出浑浊的水珠,滴在苏婉儿亲刻的《江防星算图》上——图中荆州段的朱砂批注"锁江残柱"四字,正被水迹晕染成血色。
"姨母...珠子又响了..."他对着空荡的梨花木椅低语,檀木椅扶手上还留着苏婉儿常年摩挲的凹痕。七年前那个雪夜,已故婉嫔攥着他的手将星算珠按在他掌心,指甲缝里还沾着未干的星算沙:"承乾啊,星算珠盘会替算女说话,若哪天珠子淌水,便是江河要吞人了。"此刻珠盘里的漠北星沙聚成苏婉儿的侧影,她藕荷色宫装的袖摆拂过算珠,抖落的不是星算沙,而是奔腾的江水,冲得图上"五月廿三"的朱批字迹模糊成一片水痕。
"哥哥!珠盘又亮了!"六岁的令蝶捧着鎏金小机械鹰撞开阁门,额间粉蝶胎记在珠盘光芒下泛着微光,裙摆上绣着的栀子花被夜露沾湿。小机械鹰振动翅翼,齿轮转动间喷出数十只鎏金粉蝴蝶,在半空聚成旋转的水纹图案,鹰喙里吐出颗嵌着水纹的星沙,"嗒"地落在地图上的采石矶位置,将宣纸烫出焦痕。
承乾猛地攥紧珠盘,指节压得星算珠发出"咔嗒"声,盘底暗格弹出块青铜片——是苏婉儿亲手铸的锁江楼残柱模型,柱身裂纹里渗出真实的江水,滴在案上聚成微型漩涡,甚至能听见水下暗流的轰鸣。"是五月廿三的大潮!"他的星算珠盘在怀中发烫,三十六颗算珠依次排成三列:第一列映出荆州大堤崩裂的巨浪,浪头卷着半座城楼;第二列显出采石矶锁江楼残柱刺穿堤底的暗礁,石柱孔里涌出的江水比墨还黑;第三列则聚成苏婉儿当年在太液池观星的剪影,她指向南方的指尖泛着蓝光,"姨母说过,锁江楼地基是星算石,吸饱江水会炸穿堤岸!"
紫宸殿的晨光漫过金砖时,承乾的星算珠盘在丹陛上拖出蜿蜒水痕。他跪在皇帝面前,星算珠里涌出苏婉儿的虚影——她站在决堤的江水中,素色宫装被浊浪卷成碎片,袖中甩出的星算沙凝成"荆江九险"四个大字,每笔都浸着水珠,字落成雨,在金砖上砸出湿痕。
"这是苏婉嫔的星算示警!"令蝶举起鎏金小机械鹰,鹰喙吐出嵌着水纹的星沙,翅翼喷出的上百只鎏金粉蝴蝶按齿轮轨迹排列,在空中拼出苏婉儿虚影中的决堤路线图。"去年阿丽儿姨母教我用小鹰记图,说粉蝶能接住珠盘的预言!"
御史大夫王嵩突然上前,象牙笏板重重敲击丹陛,翡翠扳指在晨光中闪过冷光:"陛下!承乾不过十岁孩童,纵使婉嫔曾以星算立功,也难防稚子误读珠盘!"他袍角的云纹暗绣泛着油光,刻意踏过丹陛上的水痕,将"荆江九险"的沙字踩得模糊,"若因孩童戏言调动工部钱粮,岂不令天下人笑我朝无纲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