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潭的水汽凝成细密的霜,月色透过竹林的缝隙斑驳洒落,将苏映雪的白衣染上一层冷银。沈七的剑横在她颈侧,剑锋上残留的冰霜无声消融,却抵不过他眼底翻涌的暗潮。
“你与我母亲……究竟是何关系?”
这句话他已憋了太久。从剑冢试炼时寒霜剑的异动,到老执事房中那幅残破画像,每一处细节都像一根刺,扎在血肉里日夜作痛。
今夜,他循着天机阁暗桩的线索追至后山,却撞见她与宗主萧惊鸿对峙。那些零碎的对话、她提及“沈青禾”名字时颤抖的尾音,终于让他再难按捺。
苏映雪没有躲开剑锋,寒霜剑悬在她腰侧,剑穗上的冰玉坠子微微晃动。“你既已猜到,何必再问?”她的声音依旧清冷,可沈七分明看见她垂在袖中的手指蜷紧,骨节发白。
“我要听你亲口说!”沈七逼近一步,剑尖挑起她一缕发丝,“为何你会有我母亲的画像?为何寒霜剑只认你我?还有——”他的喉结滚动,字字淬火,“你眼尾那颗泪痣,为何与我娘分毫不差?”
夜风骤起,竹叶沙响如刀剑相击。苏映雪忽然抬手摘下覆面的轻纱。
月光毫无阻隔地落在她脸上。沈七的瞳孔猛地收缩——那张素来冷若冰霜的面容,此刻竟与记忆中母亲的面庞重叠。尤其是右眼尾那颗淡青泪痣,宛如一滴凝了百年的寒露,与画像上的沈青禾如出一辙。
“她是我姨母。”苏映雪的声音轻得像一片雪,“我母亲沈寒璃,是她的胞妹。”
沈七的剑“当啷”一声坠地。他踉跄后退,后背撞上冰冷的山石。记忆如潮水翻涌:永宁村的血火、母亲临终前死死攥住他衣角的模样、青铜护符上蜿蜒的莲花纹……所有零碎的片段在此刻串联成锋利的锁链,绞得他心肺欲裂。
“二十年前,清云仙宗覆灭那夜……”苏映雪抚过寒霜剑鞘上的霜纹,眸中泛起罕见的波澜,“我娘拼死将我送出山门,自己引开追兵。临别前,她把寒霜剑和一封血书塞给我,叮嘱我绝不可暴露身份。后来,是萧宗主暗中将我带回剑宗,对外只说是在北荒捡到的孤儿。”
沈七死死攥住胸前的护符,青铜边缘硌得掌心渗血:“所以你知道我是谁……从一开始就知道!”
“是。”苏映雪抬眼,眼底的冰层裂开一丝缝隙,“你入剑宗那日,我便认出这护符。可我不能说——天机阁的眼线无处不在,连剑宗长老中也藏着他们的暗桩。林进羽的下场,你还没忘吧?”
沈七脊背生寒。三个月前,那位刚正不阿的执法长老因追查天机阁密探,被人发现暴毙在刑堂地牢,心口插着自家佩剑,伪装成自戕。宗主萧惊鸿震怒彻查,最终却只能以“走火入魔”草草结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