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皇三年的初秋、新筑的大兴城就迎来了久违的凉爽,初秋的晨光便像一层薄纱,轻轻笼住巍峨的皇城。宫墙之上,琉璃瓦在曦光里泛着温润的金辉,可御书房内杨国奇,却没半分赏景的心思。他指尖捏着李德林与高颎联名递上的奏报,纸上"新朝繁荣,民安乐业"的字样墨迹未干,可他眉头却锁得更紧——还有七日,他便要离开这片亲手擘画的土地,若不亲眼见一见这"繁荣"究竟是真是假,他这颗心始终落不踏实。
"陛下,辰时已过,可要传早膳?"殿外传来内侍轻细的嗓音,却被杨国奇抬手打断。他转身看向立在阶下的李渊,这位牵牛备身今日依旧着一身玄色劲装,腰佩短刀,身姿挺拔如松,眉宇间藏着几分沉稳的锐气。"叔德,"杨国奇声音压得低,"今日不必拘着宫规,你带两名心腹侍卫,换身布衣,随朕出皇城走走。"
李渊眼中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躬身应道:"臣遵旨。"不多时,四人已换了寻常百姓的装束——杨国奇穿一件月白粗布长衫,腰间系着素色布带,若不是那双眼睛里藏着久居上位的沉稳,瞧着便像个家境殷实的读书人;李渊与侍卫则着青布短打,裤脚扎进布鞋,手里还提了个装着干粮的布囊,乍一看与走街串巷的商贩没两样。
皇城角门的守卫见是李渊带人,又得了提前吩咐,只略一查验便放了行。刚踏出城门,一股鲜活的气息便扑面而来——不同于宫中的肃穆规整,街上的青石板路还沾着晨露,两旁的店铺已陆续卸下门板,木质门轴"吱呀"作响,像是在唱一首晨起的歌。卖早点的摊子前,蒸笼冒着白汽,摊主扯开嗓子吆喝:"刚蒸好的粟米糕!热乎的!一文钱两个!"穿粗布衣裳的百姓排着队,手里攥着铜钱,脸上满是期待;挑着担子的货郎摇着拨浪鼓,"咚咚"的声响里,担子里的针头线脑、糖人泥偶晃得人眼晕。
"陛下,前面便是曲江池了,"李渊侧过身,低声提醒,"去年督建此处水利时,这里的商铺廖廖无几,如今倒热闹起来了。"杨国奇点点头,顺着人流往前走,越靠近曲江池,景象便越繁盛。池边的堤岸上,店铺一间挨着一间,招牌看得人眼花缭乱——"胡商锦缎铺"的门帘绣着缠枝莲,里面挂着五颜六色的丝绸;"江南茶社"的伙计正提着铜壶,给靠窗的客人添茶,茶香混着荷叶的清香飘得老远;还有几家卖胡食的摊子,摊主是高鼻深目的胡人,正用生硬的汉话喊着:"胡饼!夹肉的胡饼!"
杨国奇驻足在一个卖泥人的小摊前,摊主是个须发皆白的老汉,手里捏着个小泥人,不过片刻,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娃娃便成型了。"老伯,这泥人怎么卖?"杨国奇弯腰问道。老汉抬头瞧了他一眼,笑着说:"客官眼光好!这泥人两文钱一个,要是想要个带花样的,三文钱,老汉给你捏个骑竹马的!"
"那便来两个,一个胖娃娃,一个骑竹马的。"杨国奇递过铜钱,接过泥人时,指尖触到老汉粗糙的掌心——那掌心里满是老茧,却透着实在的温度。"老伯,瞧您这生意不错,日子过得还好?"老汉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:"好!好得很!搁以前,这曲江池边荒得能跑兔子,哪有现在的光景?自从新都城建好,俺这泥人摊每天能卖几十个,够俺老两口吃饭,还能攒点儿钱供孙子读书!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