医院的走廊灯光在午夜变得格外惨白。余小麦站在骨科病区外的消防通道里,透过门上的玻璃窗望着312病房的方向。她的手掌紧贴着冰凉的金属门把,却始终没有推开的勇气。
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,屏幕上"老余头"三个字让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。
"村长,我这边还没结束。"她抢先开口,声音压得极低。
"小麦啊,你还要耽搁多久?"老余头的大嗓门刺破深夜的寂静,"刘阿婆的降压药断了,李家媳妇要生了,卫生室连个量血压的人都没有!"
余小麦的视线没有离开312病房的窗户。百叶窗缝隙里,那个少年正低头写着什么,额前的碎发垂下来,和她记忆中三岁时的模样重叠在一起。
"县里的交流学习原定两周,"她机械地回答,"我得等卫生局通知。"
挂断电话,余小麦的指尖在病历夹上无意识地敲打。十五年前那个暴雨夜,她抱着小川,而陈大柱和新欢在里屋调笑。婆婆的谩骂声。那天夜里,她趁着全家熟睡逃出陈家沟,却被迫将三岁的小川留在那个地狱——她至今记得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穿透雨夜。
"余医生?"护士站的灯光亮起,值班护士探出头,"您要不要休息会儿?脸色很差。"
余小麦摇摇头,目光落在护士站台面的排班表上。312床,陈小川,明早8点拆线。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名字,仿佛能透过纸张触摸到十五年未见的儿子。
凌晨四点,余小麦终于拨通了县公安局李副局长的电话。
"李局,我是余家村的余小麦。"她的声音有些发抖,"关余家村的事..."
"余医生啊,正好要通知你。"电话那头传来翻纸页的沙沙声,那边的事情都已经解决了。明天就回余家村卫生室。"
余小麦的呼吸停滞了一瞬:"为什么突然..."
"你们村长天天来局里闹啊!"李副局长叹气,"再说,县医院不缺你一个,但余家村不能没有村医。"
电话挂断后,余小麦站在窗前,看着东方泛起鱼肚白。晨光中,312病房的灯亮了,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坐起来伸了个懒腰。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却感觉不到疼。
早晨查房时,余小麦故意绕到312病房。陈小川正捧着本物理书皱眉苦思,右腿打着石膏吊在半空。见她进来,眼睛突然亮起来:"余阿姨!你昨天怎么突然走了?"
这个称呼让余小麦心脏紧缩。她假装检查输液管,闻到了少年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——不再是记忆中那股奶香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