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默僵硬地抬起头。镜片早已不知所踪，那双总是平静或锐利的眼睛，此刻赤红一片，布满骇人的血丝，里面翻涌着痛苦、茫然、还有被林小满的眼泪灼烧后更深重的自我厌弃。他看着林小满脸上肆意的泪水，看着她徒劳地想用衣服止住他手上的血，看着她眼中那份浓烈到让他心脏绞痛的心痛和怒意。他动了动干裂的嘴唇，喉咙里发出嘶哑、不成调的声音：“我… 不值得… 连累… 害了项目… 害了你…”
“闭嘴！你给我闭嘴！” 林小满厉声打断他，泪水更加汹涌。她用力抓住他受伤的手腕，完全不顾那刺目的鲜血弄脏了她的衣服，“项目没了可以再建！学没了可以再考！但陈默只有一个！你这个白痴！笨蛋！我的‘兔子快跑’，没了谁都行！就是不能没有你！你是它的心脏！你是它的命！你懂不懂？！”
“嘶 ——！” 手腕处突然加重的力道让陈默痛得倒吸一口冷气，同时也因为这劈头盖脸的怒骂和那句 “不能没有你” 而彻底僵住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，又酸又痛，几乎无法呼吸。他怔怔地看着林小满，看着她泪流满面却依旧凶狠瞪着他的样子，看着她不顾一切抓住他流血的手的样子…… 一种从未有过的、巨大的情绪洪流冲垮了他心中那道自我惩罚的高墙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平静而低沉的嗓音，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，在空旷的观测室内响起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，打破了两人之间激烈的情绪漩涡。
“他说得没错。”
林小满猛地回头。
旋转楼梯入口的阴影里，周景明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出。他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那里，像一个沉默的观察者。昂贵的羊绒大衣搭在手臂上，身上只穿了一件深色高领毛衣，勾勒出挺拔的身形。他脸上没有了平日的倨傲或算计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林小满从未见过的、近乎疲惫的平静，还有一丝…… 深刻的复杂。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服务器室，扫过林小满沾满鲜血的手和脸上的泪痕，最后定格在陈默苍白而震惊的脸上。
“项目，不会没。” 周景明一步步走近，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。他在距离两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，目光坦诚地迎向林小满戒备而愤怒的眼神。
“学籍，也不会丢。” 他转向陈默，语气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肯定，“校董会已经连夜召开紧急会议。网络舆情，你留下的证据链，以及…” 他顿了顿，看向林小满，“林小满那份‘要么开除我，要么撤销处分’的辞职信，让他们意识到，这次踢到的不是铁板，是钛合金钢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