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行。”谢文东打断她,语气斩钉截铁,却在看见她泛红的眼眶时,又放缓了声音,“你在,我才能安心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塞进她手里,是半块冻硬的麦芽糖,“等回来,我带你去镇上买新棉袄。”
张彩霞捏着那块冰一样的糖,指尖都在抖。她想起去年冬天他也是这样,揣着偷来的鬼子罐头跑了二十里山路送回来,自己却冻得嘴唇发紫;想起他在鬼子的炮楼底下救她时,后背中了一枪,血把她的衣襟都浸透了,还笑着说“没事,皮外伤”。这些碎片像雪片似的涌进脑海,她忽然踮起脚,飞快地在他冻得发红的脸颊上亲了一下。
谢文东愣住了,手还悬在枪套上。风卷着雪沫子扑过来,他看见她红着脸转身跑开,粗布棉裤的裤脚沾着雪,像只受惊的小鹿。二柱子在旁边憋笑,被他瞪了一眼,赶紧挠着头去检查炸药。
夜幕像浸了墨的棉絮,沉沉压下来。谢文东带着二十七个弟兄趴在铁轨旁的雪窝里,寒气顺着衣领往骨头缝里钻。他数着远处岗楼里的灯光,鬼子的哨兵正抱着枪打盹,刺刀上的寒光隔老远都能看见。
“东子哥,你说嫂子会不会担心得睡不着?”旁边的瘦猴舔了舔冻裂的嘴唇,这小子是个孤儿,总把张彩霞当亲姐看。
谢文东没说话,只是想起彩霞傍晚时往他口袋里塞暖手炉的样子,那团温热隔着布,像她总带着笑意的眼睛。他忽然握紧了枪,指节泛白——他不能让她等不到人。
“哐当——哐当——”
铁轨的震颤从脚底传来时,谢文东猛地抬起头。探照灯的光柱扫过来,他赶紧把头埋进雪堆,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。闷罐车的黑影越来越近,车轮碾过铁轨的声音像要把大地撕开,押车的鬼子正倚着车厢抽烟,火光在黑暗中明明灭灭。
“准备。”他低声下令,声音被风吹得散碎。弟兄们攥紧了手里的炸药包和砍刀,雪地里的眼睛亮得像狼。
当列车头刚驶过弯道,谢文东猛地挥下手臂。二柱子拉燃导火索,将捆着炸药的圆木推向铁轨中央;瘦猴带着几个弟兄扑向岗楼,手里的砍刀划破夜空。爆炸声震得雪沫子漫天飞,押车的鬼子还没反应过来,就被从天而降的石块砸中了脑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