朔方急报上"绕道出击"四个字被墨晕染成团阴云,苏婉儿捏着信笺的指节泛白,窗纸外的风裹着秋寒灌进来,吹得案头《朔方军力分布图》哗啦翻页。
她盯着地图上瀛洲与幽州的标记,喉间泛起铁锈味——这副将若真带着三千轻骑冲过桑干河,田承嗣正愁找不到由头重投安禄山,到时候河北刚松动的棋盘,怕要重新黏成死局。
"小桃!"她突然扬声,惊得檐下铜铃当啷作响。
梳着双螺髻的侍女捧着卷着羊皮地图的木匣撞进来,发尾的红绳被风掀得乱飘:"夫人,分布图取来了!"
苏婉儿抢过地图抖开,烛火在她眼底晃出两簇急火。
指尖沿着桑干河支流划过,在瀛洲北三十里的浅滩处重重一按:"此处河道最窄,田承嗣的伏兵至少藏了五千人——那副将若真信了'幽州守军不足'的探报,怕是要把脑袋往刀鞘里送。"
她转身时撞翻了茶盏,青瓷碎片混着冷茶溅在裙角,却恍若未觉。
案头沙漏的细沙正簌簌落着,她盯着漏底的残沙,突然抓起狼毫在地图上画了个叉:"得让王敬之立刻去朔方。"
话音刚落,廊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王敬之穿着半旧的青衫跨进门槛,腰间的银鱼袋撞在门框上,发出清脆的响:"苏娘子召我?"
他额角还沾着未擦净的晨露,显然是从兵部值房一路跑过来的。
苏婉儿把染了茶渍的密信拍在他掌心:"朔方副将要抢功,擅自分兵。
你带我的手书去见郭将军——"她抽出案头一张撒了金粉的信笺,墨迹未干的"田承嗣必归安贼"几个字还泛着光泽,"告诉他,此时出兵不是平叛,是给安禄山送刀。"
王敬之垂眸扫过信笺,指腹轻轻蹭过"必归"二字,忽然抬眼:"若郭将军问起消息来源?"
"就说..."苏婉儿的指尖划过案头那方刻着"青史补阙"的系统玉牌,眼底闪过幽蓝微光,"就说长安有位读得懂星象的先生,夜观北斗偏位,主河北有血光。"
王敬之颔首领命,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,将她鬓边的珠钗吹得轻晃。
他跨出门槛的瞬间,苏婉儿又补了一句:"骑我的照夜白去,它能在三日内赶到灵武。"
"诺。"那声应答混着渐远的马蹄声,撞碎在秋日的晨雾里。
"杜郎呢?"苏婉儿转身时,杜鸿渐已捧着一卷明黄封皮的兵部密档站在檐下,月白襕衫的袖口沾着墨点——显然是刚从尚书省抄完今日军报赶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