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将密档放在案上,指节叩了叩"兵部调令"四个字:"韦尚书昨日还在为边军粮饷发愁,苏娘子要的'禁止擅自出征'的诏令..."
"你去告诉他。"苏婉儿抽出袖中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,轻轻擦过指尖的墨迹,"苏氏在淮南的粮栈,愿以市价九成调粮二十万石。"帕子擦过"九成"二字时,她的指甲在绢面上压出浅痕,"但得先见他的调令。"
杜鸿渐的睫毛颤了颤,忽然笑了:"苏娘子这是拿粮车当鞭子,抽得韦尚书不得不跑。"他接过她递来的调粮契书,袖中露出半截染了朱砂的算筹——那是他昨日替苏氏核计商队进项时用的。
待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垂花门外,苏婉儿对着铜镜理了理鬓发。
镜中映出她耳后那枚极小的朱砂痣,像滴凝固的血。
她摸出妆匣里的螺子黛,在痣上点了点,转身对候在廊下的灰衣人招了招手:"你扮作范阳来的伤兵,混进朔方军营。"
灰衣人摘下面纱,露出一张普通到让人过目即忘的脸。
他单膝跪地,指腹蹭过腰间的短刀:"要传的消息是'田承嗣已遣使者入吐蕃'?"
"再加一句。"苏婉儿从袖中摸出半块碎玉,"就说吐蕃答应借三千骑兵,月中过贺兰山。"她将碎玉塞进他掌心,"若副将问起信物,就说这是田承嗣贴身玉佩的残片——上个月他在渔阳酒楼与人斗殴,玉佩崩了角的事,朔方营里该有几个老兵知道。"
灰衣人捏着碎玉点头,转身时已换了副佝偻的模样,腰间系上了褪色的士兵腰带。
苏婉儿望着他踉跄的背影,忽然想起系统浮窗里闪过的"军心动摇"四个字——这把火,该烧起来了。
三日后的深夜,书房的烛芯爆了个灯花。
苏婉儿捧着新到的战报,指尖在"副将暂停分兵"几个字上反复摩挲。
窗外的桂花香被秋风吹得发苦,她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急促的马蹄声,比王敬之离京时的更急,更乱。
"夫人!"小桃撞开门时,发簪散了一半,"朔方急报!"
她抢过信笺,烛火映得字迹忽明忽暗:"副将闻吐蕃援贼,连夜调整营寨,士兵传言'腹背受敌',今晨已有百人开小差..."
苏婉儿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她望着案头那盆快要枯死的绿萝——那是母亲陈氏生前最爱的花,忽然想起前世导师说过的"历史的韧性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