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丝裹着深秋的寒意渗进窗棂,陈砚秋在油灯下展开那件从墨池浮起的襕衫。血渍早已发黑,但金线绣的景佑四年科考题仍泛着冷光。赵明烛的琉璃镜片悬在布料上方,异色瞳映出纤维间细微的纹路——是无数个蝇头小楷,密密麻麻写着被黜落者的姓名。
"三百六十七人。"赵明烛的指尖划过襕衫内衬,"《锁院赋》原稿被裁成条,缝在夹层里。"
陈砚秋的翡翠扳指忽然发烫。他翻过襕衫后领,发现一块硬挺的衬布——揭开后露出半张残破的黄麻纸,上面是褪色的朱砂笔迹:"天圣九年进士录,江南西道......"后面的字被血污盖住了。
门外传来三急两缓的叩门声。墨娘子披着蓑衣闪进来,发梢还滴着水,怀里紧紧抱着个油布包裹。
"崔判官快不行了。"她嗓音沙哑,像是许久未眠,"他要见你。"
雨水冲刷着汴京城的街巷,青石板缝里泛着腥气。三人拐进保康门附近的小巷,陈砚秋注意到墙角蹲着个卖炭翁,炭筐里露出半截黄纸幡——是清明祭鬼用的样式,却在这个时节出现。
崔判官的宅子比想象中破败。门楣上悬着块"明镜高悬"的旧匾,漆皮剥落处露出虫蛀的孔洞。墨娘子推开厢房的门,浓重的药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。
床榻上的老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,深陷的眼窝里凝着层灰翳。听见脚步声,他枯枝般的手指突然抓住床帐,喉间挤出嘶哑的声音:"《黜落簿》......在......"
墨娘子从油布包裹里取出本蓝布封皮的册子,纸页边缘已经泛黄卷曲。崔判官的手剧烈颤抖着,在封皮上摩挲许久,突然用力扯开扉页——夹层里飘出片薄如蝉翼的纸,上面是陈年血渍勾勒的贡院平面图。
"锁院三日......密档......"老人指甲抠着床板,在檀木上划出深深的痕迹,"韩琦......温如珏......焚......"
陈砚秋接过《黜落簿》。入手沉得反常,仿佛不是纸册而是块生铁。翻开第一页,是景佑四年的记录,每个被黜落者姓名后都跟着小字批注:"贿"、"仇"、"讳"。杜荀鹤的名字下标着"双圈",旁边朱笔画了个古怪符号,像被绞索勒住的脖颈。
"七十三具尸体......"崔判官突然撑起身子,灰白的瞳孔直勾勾盯着房梁,"埋在秋字号舍地下三丈......韩相公亲笔题碑......"
墨娘子突然按住陈砚秋的手腕。她的指甲划过《黜落簿》第七页——那里本该记载天圣九年的黜落者,却被人整页撕去,只留下装订线的残茬。崔判官喉咙里发出"咯咯"声响,从枕下摸出把黄铜钥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