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砚秋肋间的疤痕突然灼痛。血滴在桑皮纸上,立刻让水印中的贡院图像活动起来:秋字号舍的地窖铁架正在自动组装,每个架子上都浮现本届考官的名字。当画面转到礼部正堂时,韩琦的身影正在往《进士录》上涂抹蜡液,而被覆盖的名字正是"陈砚秋"。
独臂书生突然跪地磕头。他的额头撞在青石板上发出空洞回响,原来颅骨内藏着个青铜匣子——取出的竟是微型《黜落簿》。翻开泛黄的内页,记载着令人窒息的真相:"......每科必黜落寒门满百人,其中三十六人需为世仇子弟......"名单末尾附着张血掌印,五指指纹与韩琦奏折上的朱批完全吻合。
"三百六十根冤骨。"
老者掀开漕船甲板。下面整整齐齐码着历代黜落者的遗物:景佑四年的断砚、庆历二年的碎榜、天圣年间的焚卷......每件残骸上都刻着考官的名讳。当他取出最底层那方缺角的歙砚,砚池里突然涌出黑水,在水中显现出岭南鬼贡院的倒影——水牢里的少女正在用血抄写《锁院赋》。
赵明烛的琉璃镜片突然蒙上血雾。他左眼看见现实中的遗物堆,右眼却见每件物品都连着丝线,丝线另一端消失在东北方的雾中。当他扯断一根丝线,对应的黜落者遗物突然自燃,火焰中传出凄厉的诵读声——正是当年被篡改的殿试策论。
"联名状在生长。"
薛冰蟾的机关手甲指向桑皮纸边缘。原本空白的位置正在自动浮现本届考官的姓名,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西夏文的"祭"字。更诡异的是纸浆里的毛发正在变长,缠绕成三十七条发辫——正是地窖尸架上那些干尸的头髻样式。
陈砚秋突然按住最新浮现的名字。他的血渗入纸纤维的刹那,联名状背面突然显出征粮簿的账目——记载着每届黜落者家产被抄没的明细。在"庆历四年秋"那栏,赫然写着"收陈氏老宅抵税,其妹没入岭南织坊"。
雾中突然响起整齐的脚步声。三十七个黜落者后裔同时撕开麻衣,露出胸前烙印——全是浑天仪的不同部件图案。当他们按星象方位站立,身上的烙印竟组成完整的仪体。北极星位置的老者高举族谱,谱页无风自动,展开成一面血色旗帜,上面用金线绣着《科举罪言录》的纲目。
"礼部来人了!"
墨娘子突然指向河面。官船的灯笼刺破浓雾,船头站着的身影头戴獬豸冠——正是本届监试御史。但当船只靠近时,众人惊觉那御史的面容正在融化,露出底下青铜面具的冷光。
联名状突然腾空而起。桑皮纸在晨风中舒展成三丈长的血榜,榜上每个被黜落者的名字都开始流血。血珠滴落在漕船甲板上,竟腐蚀出完整的鬼贡院构造图——而水牢位置钉着的,正是陈砚秋妹妹的鎏金耳珰。
当第一缕阳光穿透雾霭,所有黜落者后裔突然齐声诵唱《黜落者行》。歌声震得桑皮纸剧烈抖动,纸面浮现出三百六十个亡魂的面容。他们正在集体书写最后的诉状,而墨汁是从自己眼眶里流出的血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