开封府死囚牢的霉味混着血腥气,在盛夏的闷热中发酵出令人作呕的腥甜。陈砚秋跟着狱卒穿过幽暗的甬道,手中攥着刑部主事偷偷塞来的铜钥匙——匙柄上那个模糊的"崔"字,与教坊司老妪临终前吐出的血字一模一样。
"就这儿。"狱卒将灯笼挂在铁栅上,油灯照出角落里一个蜷缩的人影。那人脸上的黥纹已经溃烂流脓,在昏暗光线下依然能辨认出是幅微缩的江南贡院地图。
黥面囚突然抬头,浑浊的眼球盯着陈砚秋肋间的伤痕。他的喉咙里发出"咯咯"的声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声带。当陈砚秋蹲下身时,囚犯猛地抓住他的手腕——那只手只有四根手指,断指处嵌着颗生锈的铜钉。
"崔判官?"陈砚秋低声问。
囚犯的嘴唇蠕动着,却没有声音。他忽然咬破自己的舌尖,黑血喷在牢房墙壁上,竟自动形成《锁院赋》的句子。薛冰蟾的机关手指轻轻拂过那些血字,钢质关节上立刻覆满冰霜:"是阴刻在铜钉上的咒文......"
赵明烛的异色瞳在暗处闪烁。他取下残破的琉璃镜片对准囚犯的咽喉,镜片反射的光斑里,隐约可见声带位置卡着枚铜钉。"景佑四年的手法,"他声音发紧,"当年有考官被割舌后钉喉。"
黥面囚突然撕开破烂的囚衣。他枯瘦的胸膛上刺着密密麻麻的名字,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科举年份与黜落缘由。陈砚秋的手指颤抖着抚过"陈明远"三个字——刺青旁用小字注着:"天圣二年江州举子,沉井未死,锁院地窖续钉七日"。
"他还活着......"陈砚秋的指甲陷入掌心,"被钉在地窖里......"
囚犯的四肢突然抽搐起来。他骨瘦如柴的腹部诡异地鼓起,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游走。薛冰蟾的机关手甲闪电般划开那层薄皮——数十只带翅蚂蚁涌出,在空中组成微型的贡院立体图。蚁群突然扑向牢房角落,在青砖缝里排出契丹文字:"鬼贡院祭坛缺天枢骨"。
黥面囚的腹部伤口处,缓缓滑出个蜡封的球体。赵明烛捏碎蜡壳,里面是半片状元卷残页——纸背的朱批依稀可辨:"陈明远策论当为魁首",但正面却被泼墨遮盖,墨渍里混着细小的铜钉碎屑。
"调包......"陈砚秋的太阳穴突突跳动。他忽然扯开囚犯的头发,在头皮上发现被脓血覆盖的刺青——是幅精确的锁院地窖构造图,标注着七个囚笼的位置。其中一个笼子里画着个蜷缩的人形,旁边注着:"活钉,天圣二年至景佑四年"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