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过是寻常救治晕倒在医馆的秀芝母女,谁能料到秀芝母亲随口一提的婚约,竟成了缠绕少女半生的执念?
他向来果断的性子,此刻竟被这突如其来的境况击得溃不成军。若直言拒绝,秀芝泛红的眼眶、李婶殷切的目光、老李微醺的醉态,都像绳索般捆住他的舌头;若含糊应下,心底却有个声音在嘶吼——
他从未想过两世为人,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局面,更渴望与灵魂契合的人携手余生。喉间像卡着块烧红的炭,滚烫又窒息,满心的慌乱与挣扎,让他彻底失了方寸。
易传宗喉结滚动两下,他并非看重伴侣的容貌家世,可眼前这般被人情裹挟的局面,实在与他憧憬的缘分相去甚远。
在这凝滞的空气里,他突然挺直脊背,尽管指尖还在微微发颤,却仍是硬着头皮开了口:“爷爷当年不是已经说过,等我们长大了再说?那时我和秀芝姐都还小……”
他咬了咬后槽牙,强迫自己直视秀芝骤然苍白的脸,“而且,我们明明已经……”
话音还没有落下,满室寂静,唯有老李粗重的喘息声和秀芝压抑的抽气声,像钝刀般一下下割着凝滞的空气。
林姨握着茶盏的手骤然收紧,釉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,茶水晃出杯沿,在衣襟晕开深色的痕。
她斜睨着满脸醉意的老李,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——事先毫无征兆,谁能想到这场接风宴竟成了催婚场?
一旁的林叔眉头拧成死结,喉间溢出一声闷哼。他早知晓老李心里的想法,原以为老友昨天见了易传宗,瞧着双方天差地别的光景,自会把话咽回肚子里。
可如今瞧这阵仗,分明是要将儿女婚事硬往人身上套。
老周夫妇对视一眼,同时在心底重重叹息。易传宗周身透着书卷气,举手投足皆是世家风范,而秀芝虽勤恳能干,终究是在田间长大的姑娘。
家世、才学、眼界,桩桩件件都隔着天堑,哪里是一句“会过日子”就能填平的沟壑?
听说当年易传宗和他爷爷救过不少人,很多都要求做儿女亲家,还有同志之间给易传宗说亲的人踏破门槛,连带着信物、庚帖都被爷爷拒之门外。
如今仅凭一句分别时戏言,便要定下终身,实在荒唐得可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