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叔和林姨一起跨进瑞蚨祥,檀木柜台后的绸缎在斜射的日光下流转着华彩,像一汪揉碎了金箔的春水。
刚绕过绣着“童叟无欺”的靛蓝门帘,眼尖的小伙计立刻小跑上前,蓝布短打的衣襟还沾着未掸净的线头:“先生太太,是做衣裳还是添家用?”
林姨指尖悬在一匹湖蓝色织锦上方,凉滑的绸缎表面映出她珍珠耳坠的光晕,她头也不回地问向闻声赶来的掌柜:“可有能压得住大落地窗的料子?我侄子家那窗户,寻常尺寸怕是撑不出气派。”
“您二位这眼光!”掌柜的眉梢扬起,立刻转身从立柜深处拽出几匹厚重绸缎。
锦面上暗纹如流云翻涌,抖开时竟带起细微的窸窣声,“刚到的杭缎!遮光透气,垂坠感足,小窗配大帘都显贵气!”
他特意展开一匹月白色料子,藏在经纬间的并蒂莲随着动作若隐若现,“不过府上窗框是西洋式的,还是中式榫卯?”
“织锦缎配古香缎,做双层窗帘。”
林姨的指尖划过案头色卡,指甲盖涂着淡淡的凤仙花红,“再配同色系桌布,每样来几匹。现成的窗帘有合尺寸的吗?最好连安装也一并包了。”
“有!有!”掌柜的忙不迭点头,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也顾不上扶,“我们的伙计都是量尺寸的老手,保准严丝合缝!”
他从这位太太进店开始,认出眼前这位太太正是上次豪掷千金的贵客,语气顿时热络三分,“太太这回还想要些什么好料子?”
“蜀锦、软缎、宋锦、云锦各来两匹,再挑几匹真丝贡缎、浮光锦。”
林姨头也不抬地吩咐,“浮光锦裁两套中山装的料,其他的做床铺要1.8乘两米的四件套。”
她扫过货架上叠得齐整的被褥,“双人被来六床,挑厚实些的,棉花必须是东疆棉。”
林叔闻言“棉花被虽暖和,到底是沉了些。”
他抬眼望向货架上蓬松的棉被,眉头微皱,“给来几床蚕丝被,轻软透气,年轻人盖着舒坦。”
掌柜立刻来了精神,三步并作两步掀开里间的樟木箱,露出叠得齐整的素色蚕丝被。
“您可算问着了!”他小心翼翼捧起一床,蚕丝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柔光,“太湖畔收的双宫茧,手工剥丝、古法晾晒,一床被子要用上百个茧子。这透气性,棉花可比不得!”
说着抖开被面,细密的针脚如游鱼穿梭,“春秋盖着不闷汗,冬天压在棉花被上更暖和,保准让少爷睡得踏实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