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王政二年,时序悄然滑入初夏,阳光开始变得炽烈。泾水两岸的白渠工地,热浪蒸腾,数十万徒役、民夫集于此。人畜混居,垃圾随处可见,苍蝇嗡嗡地盘旋。
起初,只是零星有人腹泻、呕吐,被监工呵斥几句。但渐渐地,倒下的人越来越多。营地里,恐慌如同阴影开始蔓延。
“邪祟!定是这泾水里的邪祟作怪!”
“莫不是动土伤了龙脉,引来了天谴?”
“听闻南边有瘴气之地,人染之立死,此地莫非亦是……”
各种迷信的猜测和恐惧的流言,比腹泻本身传播得更快。监工们起初还能靠着鞭子和呵斥维持秩序,但当病倒的徒役数量开始影响到工程进度时,他们也慌了神。
消息很快传到了张泽耳中。这位郑国的心腹属吏,连日来都在为“龙首”段的水准测量难题得到解决而欣喜,甚至特意向郑公汇报了李斯的功劳。可这突如其来的“徒役之疾”,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的兴奋。
“查!给我查!是水源问题?还是吃食有问题?那些该死的庖厨是不是用了腐败之物?”张泽厉声对下属下令,这种群体性的“闹肚子”,在大型工程中并非罕见,但如此迅猛且范围扩大的,却让他心惊。一旦失控,别说工程进度,恐怕连营啸哗变都有可能!
李斯自然也注意到了这日益严峻的状况。他每日穿梭于工地,鼻腔里那股越来越明显的酸腐味道,让他这个来自两千年后的人,几乎是生理性地感到警惕。
现代人对细菌、病毒、传染病传播途径的认知,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。看着那些徒役直接从混浊的沟渠里舀水喝,看着食物上苍蝇乱爬,看着简陋茅厕旁就是取水点,他心里明镜似的,这是典型的、由于恶劣卫生条件导致的消化道传染病!
这日,李斯看准时机,上前拱手道:“张吏,斯近日留意营中状况,窃以为,此疾疫蔓延,或与营地秽杂、饮水不洁有关。”
张泽抬眼看他:“谁不知晓?但这数十万人,吃喝拉撒皆在此处,如何能处处洁净?水源……泾水虽浊,历来饮用,也未见如此大规模病倒。”
“张吏容禀。”李斯不慌不忙,
“斯并非质疑泾水本身,而是虑及人多秽聚,难免污了取水之处。且夏日炎炎,秽物更易滋生‘恶气’,随风飘散,或染人衣食,致人生疾。”他巧妙地借用了古人能理解的“恶气”概念。
张泽皱眉:“那依你之见,该当如何?”
李斯心中早有腹稿,条理清晰地说道:
“斯有四策,或可一试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