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国府中,书房。
郑国端坐于席上,面前摊开着几卷竹简。
李斯束手立于下方,微微垂首,心中却在快速盘算。自“水准新仪”和“防疫四策”之后,他在郑国府中的待遇已然不同。
虽仍是寄居身份,但无论是府内吏员还是工地上的工官,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真正的敬重,而非仅仅是看在郑公面子上的客气。
他知道,自己初步站稳了脚跟。但这还远远不够。
果然,郑国缓缓抬起头,目光落在李斯身上,
“李斯。”他开口,“你那防疫四策,张泽已详报于我。营中疾疫得控,你居功至伟。”
“郑公谬赞。”李斯不卑不亢地躬身,“斯不过是拾人牙慧,略陈管见。全赖郑公与张吏决断施行,将士用命,方有此效。”
郑国不置可否地“嗯”了一声:
“水准新仪,防疫之策……你于格物、民生二道,皆有独到见解。我很好奇,令师荀夫子,也曾教导过你这些?”
来了!李斯心头一凛。这看似随意的询问,实则是在试探他的根底。荀子是大儒,其学说以礼法为主,虽也强调经世致用,但具体到水利工程测量和大规模营地防疫,恐怕并非其教学核心。
李斯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念头,面上却保持着平静:
“回郑公,夫子教诲,重在明理、正心、修身、齐家、治国、平天下之道。具体器物之用、民生之术,夫子常言‘道在器中’,鼓励我等弟子留心观察,触类旁通。
斯先前游历楚、韩等地,亦曾见闻地方民生百态,偶有所得,不敢称是夫子亲传。”
他巧妙地将功劳归于“留心观察”、“触类旁通”以及“游历见闻”,既点出了师承荀子,又为这些“超前”知识找了个相对合理的来源,避免直接将一切都推给那位远在楚国的大儒。
郑国微微颔首,目光中的审视意味并未减少:
“游历见闻,触类旁通……好一个触类旁通。”他话锋一转,手指指向桌案上另一卷更为庞大的图卷,
“你既有此才,我倒有一事,想听听你的看法。”
李斯心中警钟再响,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。他恭声道:“请郑公示下,斯洗耳恭听。”
郑国缓缓展开那幅图卷,上面绘制的正是白渠主体渠道的走向示意图,虽然简略,但气势恢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