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阳宫,章台宫偏殿。
秦王政负手而立,并未安坐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。
“宣,中谒者李斯,觐见!”
随着内侍一声长长的通传,李斯整了整衣冠,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入殿中。
殿内没有旁人,只有君臣二人。
“臣李斯,拜见大王。”李斯躬身行礼。
“先生免礼。”嬴政转过身,年轻的脸上带着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深沉,但此刻,他的眼神却显得颇为轻松,甚至带着一丝笑意。
“寡人召先生前来,是有一事告知。”嬴政走下台阶,踱步到李斯面前。
“今日朝议之后,寡人与相邦、国尉及诸位重臣商议了伐魏之功。”
嬴政的语气平淡,却字字千钧,“先生以‘义兵’之策,一月连下魏国二十七城,使大秦东境门户大开,功莫大焉。众议皆同,寡人已下诏。”
他顿了顿,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咸阳的权力天平上。
“擢升先生爵位至五大夫,食邑三百户。诏书明日便会送至府上。”
李斯心中微动,脸上却波澜不惊,再次深深一揖:“臣,谢大王天恩。”
“先生不必多礼。”嬴政摆了摆手,示意他起身,话锋陡然一转,眼神也变得幽深起来,
“功赏已定,寡人更想听的,是先生对当下这咸阳之局,有何高见?”
来了!
真正的考验来了!
李斯心如明镜,嬴政问的不是天下,而是他自己的处境。
一边是权倾朝野、根深蒂固的相邦吕不韦;一边是新晋国尉、身后站着韩系外戚的长安君成蟜以及嫪毐,内史肆等赵姬党羽组成的”吕氏包围网“,还有不显山不露水的楚系外戚势力。
李斯沉吟片刻,并未直接剖析各方势力,而是反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:“大王可知,何为‘上善’?”
嬴政一愣,显然没料到李斯会突然跳到如此玄妙的话题上,他饶有兴致地道:“先生是说老聃之言?‘上善若水’?”
“然也。”李斯微微颔首,深邃的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,那是一种洞悉人心的现代思维与古代哲学完美结合的光芒。
“相邦之势,如巍峨高山,雄峙朝堂;国尉之权,如坚固磐石,扼守军心。大王若欲以山撼山,以石击石,必将引发朝局动荡,非强秦之福。”
李斯的语速不快,却字字清晰,仿佛为嬴政展开了一副波谲云诡的权力棋局。
“然,水之善,在于不争,故天下莫能与之争。大王之位,便是这天下之‘水’。”
嬴政的呼吸微微一滞,目光紧紧锁住李斯。
“水,利万物而不争。大王不必与相邦争权,不必与国尉争军。大王只需做一件事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