七七和儿子正挤在闷热的后厨,汗珠子顺着下巴滴进围裙的褶皱里。油锅还在“滋啦”作响,她手里的炒勺却忽然一抖——大伯哥的电话就是这时候打进来的。
“妈脑梗了!救护车刚走!”电话那头声音劈叉,像钝刀划在铁锅上,震得她耳膜发麻。
炒勺“咣当”掉进锅里,热油溅在手背上,红了一片。十二岁的儿子攥着抹布愣在原地,脸上还沾着葱花末。七七的围裙带子突然勒得喘不上气,她扯开领口,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类似漏风风箱的“嗬嗬”声。
“关火……”她嗓子眼挤出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,“把……把煤气关了……”
儿子踮脚去拧阀门,手抖得转了三圈才对准。七七已经拽下沾满油渍的围裙,那布料在她手里绞成麻花,指节泛着青白。后厨的排风扇还在嗡嗡转,吹不散突然凝固的空气。
“妈……”儿子带着哭腔,手里还攥着那把炒勺,勺柄上沾着半片焦黄的蒜末。
七七突然蹲下去抱住他,汗湿的额头抵着儿子同样汗湿的额头。她闻到孩子头发上的油烟味,混着廉价洗发水的柠檬香。后巷传来救护车远去的鸣笛,像钝锯子来回拉在神经上。
“不怕。”她听见自己说,声音却飘在头顶三尺外,“我们……我们换件衣服就去。”
儿子点头时,有滴汗顺着他的睫毛砸在她手背上,烫得惊人。
七七蹲在满是油渍的地砖上,两只手还死死攥着儿子的肩膀,像是抓住一根随时会漂走的浮木。她嗓子发干,声音被油烟呛得发飘:“怎么突然这么严重?昨天不是才……才去医院调血糖吗?”
她记得清清楚楚:前天傍晚,婆婆拎着超市塑料袋进门,里面装着两斤特价排骨和一瓶“无蔗糖”豆浆。老太太还笑,说医生把降糖药换了,叮嘱她以后不能吃甜,连白米粥都只能喝半碗。七七当时正在灶台边汆丸子,蒸汽把婆婆花白的刘海熏得湿漉漉的,她顺手替老人别到耳后,低声劝:“妈,要不明天我陪您再去查个餐后血糖?”婆婆摆摆手,说医院人多,排队累,等周末让大伯哥开车送她去就行。
可现在——
“大伯哥电话里怎么说?”七七把儿子往怀里拢了拢,指甲无意识地掐进他校服领口。孩子小声复述:“大伯伯说……说奶奶今早上喝豆浆,突然说看东西有重影,接着就、就歪在沙发上……”
“豆浆?”七七脑子里嗡的一声,像有人拿铁勺敲空锅,“她是不是又自己偷偷加了糖?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