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斗是下午三点到的,比七七晚了一班地铁。他拎着一袋砂糖橘,塑料网兜勒得他指节发白,却仍坚持腾出另一只手来敲门——像小学生春游前夜那样郑重其事。
门开时,七七差点没认出来。
眼前的人一身黑 T 恤、黑运动裤,衬得脸色发灰;两颊凹进去,锁骨在领口支棱出尖锐的轮廓。若不是那双仍旧圆而亮的眼睛,她几乎要喊一声“先生您找谁”。可这就是阿斗——当年全院最白的胖小子,手臂像一节节刚出笼的糯米藕,跑起步来脸蛋晃啊晃,护士们总忍不住捏一把。如今却像被谁偷偷抽走了半管血,又塞进了他哥哥阿能的旧皮囊。
“怎么瘦成这样了?”她脱口而出。
阿斗咧嘴笑,嘴角扯出两条陌生的法令纹:“我哥现在可白了,一百八十斤,啤酒肚能当电脑桌。”
他说得轻巧,像在说别人的事。可七七想起去年冬天,阿能在朋友圈晒过一张自拍:健身房镜子前,那个曾经黑瘦如铁条的青年,居然有了松软的腰线和双下巴。配文是——“增肌成功,感谢教练”。当时她还点了个赞,完全没料到命运把两兄弟的体型像洗牌一样调了个个儿。
病房里,婆婆正打盹。阿斗把砂糖橘放在床头,动作轻得像在安放炸弹。他回身时,七七注意到他左手腕上缠着住院手环——蓝字印着他的名字、床号,日期是一周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