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哑的女声从身后传来。穿白大褂的女人举着注射器,镜片反光遮住眼睛。她左腕内侧有道旧疤,形状像片残缺的枫叶。记忆突然撕开缺口:三个月前急救室,我握着母亲逐渐冰冷的手,监护仪发出绵长的蜂鸣。她临终前扯住我袖口,腕间疤痕擦过我的手背。
"这是第137次循环。"她按下手电筒,光束扫过满地狼藉的医疗设备,"你在车祸当晚陷入重度昏迷,大脑为了保护意识,创造了这个循环世界。"
我后退半步,踩碎了一支安瓿瓶。玻璃碴扎进鞋底,痛感真实得令人战栗。远处传来救护车的警笛声,由远及近,却始终停在同一个距离。
"每次你接近真相,意识就会重启循环。"她递来染血的病历本,封皮写着我的名字,入院日期是2025年5月5日,"看看镜中的自己。"
碎镜拼贴的反光里,我的脸正在逐渐透明。指尖掠过锁骨,能看见皮肤下淡蓝的血管,像被雨水洇开的水彩。远处传来丈夫的呼喊,他的声音混着监护仪的滴答声,在时空裂缝里碎成光斑。
"做出选择吧。"女人举起注射器,药水在管壁晃出细碎的光,"是留在完美的梦里,还是——"
玻璃碎裂声中,我抓住她的手腕。冰凉的金属搭扣硌着掌心,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平安扣。记忆如潮水倒灌:车祸瞬间,我推开横穿马路的小女孩,自己撞上失控的卡车。剧痛袭来前最后一眼,看见女孩抱着作业本跑远,蓝丝带在风里飘成半圆。
警笛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。我低头看着逐渐透明的手掌,笑了。当注射器刺入静脉的瞬间,整座城市开始瓦解:咖啡杯碎成像素点,丈夫的身影化作飞灰,连凝固的雨珠都裂成金色的光点。
黑暗涌来的最后一刻,我听见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。指尖触到真实世界的床单,粗糙却温暖。病房窗外透进晨光,护士推门进来时,我看见她左眉梢那颗痣,和循环里的丈夫一模一样。
"您终于醒了。"她笑着调整输液管,腕间枫叶状的旧疤在阳光下清晰可见,"昏迷的这三天,您一直在说'循环'两个字。"
我望向床头柜上的薄荷糖,铝盒生产日期赫然是2025年5月5日。远处传来孩童的笑声,穿黄裙的女孩跑过病房门口,扎辫子的蓝丝带在风里轻轻扬起。
窗外的蝉鸣突然响起,和记忆里某个清晨,分毫不差。
我攥紧床单上的褶皱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护士离开时带上门的轻响,与每个循环里丈夫出门前的关门声重合。床头柜上的薄荷糖铝盒边缘泛着冷光,我颤抖着拿起,金属表面映出我苍白的脸——眼下青黑未褪,像被夜露浸过的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