推开流浪猫救助站的玻璃门时,消毒水混着猫粮的气味扑面而来。铁笼里此起彼伏的猫叫声像无数细小的爪子挠着耳膜,我攥着申请表的手心沁出冷汗,目光却不受控地在每一双眼睛上逡巡——琥珀色、祖母绿、还有泛着冷光的竖瞳,却始终没有那抹记忆中的幽蓝。
"您预约的是3号笼的玳瑁猫?"工作人员的声音惊得我后退半步。顺着她手指的方向,一只断尾母猫正警惕地弓着背,这让我想起梦里被油烫伤的焦黑尾巴,胃部突然抽搐起来。
就在转身准备婉拒时,最角落的铁笼突然传来铁链晃动声。生锈的铁丝网后,蜷缩着一团灰扑扑的影子,右耳缺了半块,像被啃食过的月亮。当它抬起头,那双浸在阴影里的眼睛骤然亮起——是我在无数个噩梦中见过的蓝,像淬了冰的湖水,倒映着二十年来每个被冷汗浸透的深夜。
"这只...什么时候来的?"我的声音沙哑得可怕。工作人员翻了翻记录本:"上周暴雨夜送来的,右耳旧伤,左眼有点白内障,可能看不见东西。"她的话被耳鸣声吞没,我踉跄着扑到笼前,金属网格硌得掌心生疼。灰猫突然颤巍巍地站起来,用鼻尖隔着铁丝网蹭我的指尖,这个动作让记忆轰然决堤——梦里那只猫也是这样,在生命最后一刻,用焦黑的鼻子触碰我的手背。
领养手续在恍惚中完成。回家的出租车上,航空箱里传来细碎的呜咽,我隔着透气孔轻声哼唱儿时的摇篮曲,那是每次在梦里安抚濒死的猫时,都会不自觉哼起的调子。灰猫渐渐安静下来,伸出带着倒刺的舌头,隔着塑料轻轻舔舐我的指尖。
深夜给它清理伤口时,台灯的光晕里飘着细小的浮尘。我握着碘伏棉签的手悬在半空——灰猫右耳的缺口形状,竟与我幻想中那只猫分毫不差。当棉签触碰到结痂处,它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哀叫,这声音与记忆里油锅炸响时的惨叫重叠,惊得我打翻了消毒水。
灰猫却只是歪着头,用唯一能视物的蓝眼睛望着我,瞳孔在灯光下收缩成锐利的竖线。我突然想起心理学课上的知识:创伤记忆会将现实碎片编织成虚幻的故事。此刻颤抖着抚摸它残缺的耳朵,终于明白那些年反复灼烧的油锅、焦黑的躯体,不过是潜意识将眼前这道真实的伤疤,淬炼成了惩罚自己的刑具。
晨光爬上窗台时,灰猫正蜷在我枕边,尾巴圈住我的手腕。当第一缕阳光落在它的蓝眼睛上,我看见瞳孔里晃动的金色光斑,像极了油锅里永不熄灭的火焰。这一次,我没有躲闪,任由滚烫的泪滴落在它柔软的绒毛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