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锦璃的手被放进温水里,那温度让她僵硬的手指微微舒展。就在念璃拿起毛巾时,她却突然伸出手,抓住了女儿的手腕,那力道轻得像一片落叶,却让念璃瞬间红了眼眶。"念璃..."她喃喃着,眼神飘忽不定,"看见你爹了吗?他...他该来接我了..."
念璃的眼泪砸进温水里,荡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。她想起父亲走的时候,母亲也是这样一遍遍问"看见你爹了吗",如今轮到母亲,竟还是这句。"看见了,娘,"她强装镇定,用没被抓住的手替母亲捋了捋散乱的白发,"爹在门口等着呢,穿着您给他绣的月白锦袍,腰板挺得倍儿直,可精神了。"
"哐当"一声,榻边传来金属落地的声响。苏珩猛地转过身,手里那把跟了他一辈子的玩具大刀掉在青砖上,刀鞘上褪色的红缨穗子还在微微颤动。他用袖口狠狠擦了把脸,声音粗嘎得像破锣:"姐!你可不能睡!我刚让人去西街了,把张老头的孙子请来了,让他在你床头支起糖画摊子,给你画最大的凤凰,比当年江砚那小子画的好看一百倍!"
苏清瑶坐在不远处的圈椅上,手里无意识地转着个螺钿胭脂盒,盒盖开合间露出一抹明艳的红——那是她晚年最得意的"醉流霞",她说这颜色像极了苏锦璃十六岁那年穿的红裙。"锦璃,"她的声音发颤,却依旧维持着惯有的傲娇,"你还没教我新琢磨的'桃夭粉'怎么调色呢,说好了要传给我的,不许耍赖睡过去!"
苏锦璃的视线在众人脸上缓缓逡巡,像是要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每个人的模样刻进心里。她看见苏珩鬓边的白发比去年又多了些,却还是那副咋咋呼呼的模样,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岁月沉淀的温和;看见苏清瑶手里的胭脂盒边角磨得光滑,想起她年轻时别扭地往自己屋里塞胭脂,嘴上说着"漂亮才是硬道理",耳根却红透了;看见念璃眼角的皱纹,想起她小时候趴在自己膝头,听自己讲话本里的故事,听得入了迷,口水都流到了裙角...
"都老了..."她喃喃着,嘴角却扬起一丝极淡的笑意,那笑容里没有遗憾,只有满足,"真好...都好好的...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