市第一医院骨科病房的走廊,惨白的灯光像一层凝固的霜,覆盖在冰冷光滑的地砖上。陈岚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,身体沿着瓷砖的缝隙缓缓滑落,最终蜷缩成一团,坐在冰冷的地面上。手机早已从无力的手中滑落,屏幕朝下,静静地躺在不远处,像一块沉默的墓碑,埋葬着她作为阳阳母亲的最后一丝权利和希望。
李明轩那冰冷决绝的话语,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,反复穿刺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,最后冻结成一片死寂的荒原。他彻底斩断了她与阳阳的联系,用一种最冷酷、最彻底的方式宣告了她在这个小家的“死亡”。那句“阳阳有爸爸,他不需要一个永远把他放在第二顺位的妈妈”,如同终极审判,将她钉在了亲情的耻辱柱上。巨大的、灭顶的绝望和深入骨髓的孤独感,如同漆黑的、粘稠的沥青,瞬间灌满了她的口鼻,让她窒息,让她动弹不得。眼前阵阵发黑,耳畔是尖锐的耳鸣,身体里的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,只剩下冰冷的绝望在四肢百骸蔓延。连哭泣都成了一种奢侈,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汹涌而出,砸落在冰冷的地面,碎裂成无数细小的水花,映着顶灯惨白的光,像一颗颗破碎的星辰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许只有几分钟,也许漫长如一个世纪。一阵急促而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伴随着刻意压低的、焦灼的男声:“岚姐!岚姐!默哥怎么样了?!”
是张磊!他接到老周电话后,不顾自己厂子被供应商堵门的危机,把惊魂未定的赵倩托付给邻居,立刻打车冲了过来。他额头上还带着昨夜被杨伟带人围殴留下的青紫淤痕,走路时身体微微侧着,显然断裂的肋骨还在剧烈地疼痛。但他完全顾不上自己,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墙角、失魂落魄、泪流满面的陈岚,以及散落在地上的那些刺眼的红色钞票。
“岚姐!”张磊心头一紧,几步冲到陈岚面前,蹲下身,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和愤怒,“默哥…他到底怎么样了?周老师在电话里说得很急…”
陈岚仿佛被这声音从冰冷的深渊里拽回了一丝神智。她抬起布满泪痕、毫无血色的脸,眼神空洞地看着张磊,嘴唇哆嗦着,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。她颤抖地抬起手,指向身后那扇紧闭的病房门。
张磊顺着她的手指看去,心猛地沉了下去。他立刻起身,一把推开病房门。
惨淡的灯光下,陈默躺在病床上,如同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。氧气面罩覆盖着他惨白浮肿的脸,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在透明的面罩上留下模糊的水汽。腰部被厚厚的固定带紧紧包裹,像一个沉重的、耻辱的封印。露在被子外的手背上插着留置针,冰凉的药液正一滴滴流入他残破的身体。心电监护仪上那根绿色的线条,每一次微弱地跳动,都牵动着床边陈母那颗早已破碎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