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鼻的消毒水气味浓得化不开。医院急诊观察区,惨白的灯光下,人影匆匆,呻吟声、仪器滴答声、家属压抑的啜泣声交织成一片压抑的乐章。
角落一张临时加床上,陈母静静地躺着。她头上缠着厚厚的渗着淡红血迹的纱布,脸色蜡黄得像一张陈年的旧纸,嘴唇干裂,呼吸微弱而急促。各种监测仪器的管线缠绕在她枯瘦的手腕和胸前,屏幕上跳动的数字和曲线,牵动着旁边陈默每一根紧绷的神经。
陈默像一尊石雕般坐在冰冷的塑料凳上。他身上的旧棉袄沾满了煤灰、汗渍和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(他自己的和母亲的混合在一起),左臂被木棍砸伤的地方肿得老高,淤紫一片,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。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母亲苍白的脸,仿佛要将她刻进灵魂深处。
一夜未眠。脑海里反复播放着那地狱般的场景——
杨雪怨毒的眼神和她摔碎粗瓷碗时那充满毁灭快意的尖叫…
杨父如同疯牛般抡起的夺命木棍…
母亲扑向杨父时那佝偻却决绝的背影…
后脑撞击木箱角时那声沉闷到令人灵魂碎裂的骨裂声…
母亲如同破布娃娃般软倒,鲜血染红地面的刺目景象…
还有老周如同天神下凡般的雷霆一击…
每一个画面都像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他的心上,留下焦黑的、无法愈合的伤痕。恨意,如同冰冷的岩浆,在他胸腔里疯狂奔涌、凝固,将最后一点名为“杨雪”的柔软彻底冻结、粉碎!
“病人情况暂时稳定了,但颅内出血位置靠近功能区,压迫神经,随时有恶化的风险,必须尽快手术清除血肿,否则…后果不堪设想。” 医生疲惫而严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如同冰冷的判决书,“手术费和后续治疗费用,保守估计,先准备十五万。你们…尽快去缴费处办手续吧。”
十五万!
这个数字像一柄重锤,狠狠砸在陈默早已不堪重负的心上。他卖房、借高利贷、接高危工作积累的如山债务尚未偿还分毫,母亲又命悬一线,需要天文数字的手术费!钱…钱在哪里?!
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,瞬间将他淹没。他死死攥紧拳头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,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。他恨不得立刻冲回那个地狱般的家,把杨雪、杨爱国、杨伟…所有姓杨的畜生撕成碎片!用他们的血来祭奠母亲的伤!
但他不能!母亲还躺在这里,等着救命钱!他不能倒下!
“默子…” 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在旁边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