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按住渗血的指尖,听着自己的声音比井水冷,“像前世留书那样,说句后会无期,便让我继续在流言里熬着?”
窗纸“嘶”地被划破,他的指尖探进来,覆在我冰凉的手背上:“这次我要带你走。”
掌心相贴的刹那,前世井里的窒息感突然涌上来。
我望着他指尖的薄茧,那是握剑的茧,是替我采花时被荆棘扎的茧,此刻却在我掌心跳得发烫。
“带我走?”
我笑出声,惊飞了檐角栖着的寒鸦,“你可知城外流言已传,说我被你‘护送’月余,早该浸猪笼?”
他的指尖骤然收紧,我能听见他喉间滚动的吞咽声:“我会娶你,在军营里,在战马上,在所有兄弟的见证下——”
“然后呢?”
我打断他,抽出被他握红的手,“等你马革裹尸,让我抱着银铃去边塞哭坟?像前世那样,连座荒坟都寻不着?”
绣绷上的血珠渗成暗红,像极了他马靴上的陈年血渍,“赵匡胤,你护得了我一时,护得了我一世吗?”
窗外静得能听见雪粒打在竹篱上的响。
他突然推开柴门,风雪卷着他的玄色衣摆扑进我怀里。
我仰头望着他绷紧的下颌线,十年前在岩洞初见时的月光,此刻正映在他眼中:“护不了一世,便护到我咽气的一刻。若我死在战场,便让你的银铃系在我尸身腕上,让契丹人知道,我赵匡胤的妻,连尸身都只能被我抱回中原。”
他的气息喷在我额角,带着边关的霜气。
我望着他颈间未愈的伤口,突然想起前世他留给我的,只有一封字迹刚硬的信,和青石板上的马蹄印。
指尖穿过他发间,将那缕总也束不好的碎发别到耳后——这次,他没有躲,反而将额头抵在我肩上,像极了荒坟里我抱着自己时,渴望得到的那点温度。
“好。”
我听见自己说,“但你要先陪我做完三件事。”
他抬头时,眼中映着我鬓角未褪的伤痂,“第一,去城西月老祠,用你的血在姻缘簿上画押;第二,在蒲州城门贴告示,写清你我相遇那日,你如何砍断我腕上绳索,如何在破庙替我守夜;第三...”
喉间突然哽住,前世井里的红盖头在记忆里翻涌,“第三,把你的剑穗给我,我要亲手替你系上。”
他笑了,这是重生后我第一次见他笑,像破庙檐角漏下的月光,终于化了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