景元五年春。
胡笳声碎在琉璃瓦上,我摸着案头蜀锦屏风上的残菊,花瓣纹路与五丈原的秋风完全一致。
巧儿临终前说,这是她用最后一丝力气绣的,针脚里藏着“汉祚”二字——此刻却被司马昭的酒盏映得支离破碎。
“颇思蜀否?”司马昭的笑像长坂坡的曹军,酒气混着胡麻香扑面而来。
我望着舞女的水袖扬起,恍惚看见丞相在丞相府批改军报,母后在椒房殿绣香囊,五丈原的秋风卷着“汉”字旗。
喉间滚过“思”字,却在出口时化作:“此间乐,不思蜀。”
郤正的脚尖在靴底轻轻碾动,像极了建兴十二年在丞相府学步时的模样。
这个诸葛亮的门生,此刻穿着魏官的朝服,袖口却绣着蜀地的杜鹃——他不敢抬头,却在我说完后,指尖悄悄勾住衣摆,仿佛在替蜀汉最后的尊严,打一个结。
黄皓的骨灰盒摆在东厢房,上面刻着“蜀汉黄门令”。
他死在来洛阳的路上,临终前往我掌心塞了块碎玉——是成都丞相府前的阶砖磨成的,边角还带着当年我骑马时踏碎的痕迹。
此刻碎玉硌着掌心,比司马昭的酒盏更冷。
“陛下演技精妙,”司马昭忽然凑近,酒盏映出我鬓角的白发,“当年在成都,想必也是这般骗过诸葛亮的吧?”
我望着他眼中的戏谑,忽然想起景耀六年他兵临城下时,曾对着诸葛亮的祠庙鞠躬——原来权臣的笑里,藏着比曹军更锋利的刀。
舞女的水袖落下,露出腕间的蜀锦绳结,与张氏当年绣给张飞的蛇矛穗一模一样。
我忽然想起椒房殿的炭火烧得正旺,张氏摸着小腹说“璿儿会像子龙将军那样英武”,却不知长子璿的头,早已在钟会之乱中被斩,血染红了洛阳的胡同。
“司马昭!”北地王谌的骂声突然在脑海中响起,他自杀前的血,曾溅在昭烈庙的“汉”字匾额上。
我摸着腰间的空剑鞘——那是丞相送的习射剑,此刻正挂在安乐公府的兵器架上,剑鞘上的“承业”二字,被胡笳声吹得斑驳。
郤正忽然咳嗽,打断我的思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