刺秦前七日,高渐离在酒肆击筑,唱的是新谱的《寒水调》。
我坐在角落,看阿雪穿梭在酒客间,为他们斟酒。
她换上了秦宫侍女的服饰,青衫素裙,发间别着木簪,却在袖口缝了极小的燕隼纹——这是她偷偷改的,说这样即便到了咸阳,也能记得自己是燕国人。
袖口下,我看见她小臂上新添的伤痕,该是练习樊家军剑法时,被剑穗抽打的。
“轲卿,这是你要的秦宫舆图。”
高渐离忽然凑近,袖中滑出半幅绢画,“阿雪说,咸阳宫的偏殿后有处狗洞,直通护城河。”
他压低声音,“且看这筑——”他轻叩筑身,暗藏的机括发出极轻的“咔嗒”声,“里面藏了三支弩箭,必要时可助你脱身。”
我接过舆图,指尖触到绢画背面的字迹:“戌初一刻,狗洞无人。”
是阿雪的笔迹,带着几分刻意的生硬,像极了她练了三个月的秦隶。
前世我正是靠这个狗洞逃脱,却在即将出城时,看见阿雪被秦军追上,她回身掷出的匕首,正好划破我后背的衣料——这次,我决不会让她再做诱饵。
“渐离,”我忽然按住他握筑的手,“若我死在咸阳,你可会继续击筑?”
他抬头,眼中映着跳动的烛火:“轲兄怎的说起这话?当年在卫国,你救我于市井混混之手,说‘筑声可破万军’,如今秦军压境,正该让我的筑声,送轲兄踏破咸阳门。”
他顿了顿,目光飘向阿雪,“何况,还有阿雪,她每日在后院练剑,剑穗扫过青石板的声音,比我的筑声更催人心魄。”
我望着阿雪,她正为秦商斟酒,用秦话赔笑,眼角眉梢都是我从未见过的柔媚——可她指尖紧扣酒壶的力度,分明是握剑的姿势。
我知道,她早已将樊家军的三十六式剑法,练到了肌肉记忆里,只等咸阳宫的那一刻,与我并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