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指尖划过的地方,前世本有道浅疤,今生却因我拧枪的角度变了,只蹭破层皮。
我低头吻她额角的伤,咸涩的血混着她鬓边残留的玉兰香,忽然想起前世她在柴房数着绣线等我,每根线都浸过辣椒水,染得指尖通红,却在帕子上绣着“平安”。
签筒翻倒的声音惊飞梁上燕,我捡起那支下下签,背面的半朵寒梅针脚歪斜——是娘子的手艺,却比前世在牢里绣的更稳,“根须缠铁网”的朱砂字迹还带着潮气,分明是周掌柜今早刚改的,他总说蜀锦的经纬能藏千军万马,此刻签文里的铁网,该是西北军旧部在城外布的北斗阵。
回府的灯笼在廊下晃,娘子倚在榻上让我包扎小臂的伤,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极薄,像片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寒梅瓣。
她忽然摸向鬓边,碎玉混着血珠还粘在发间,我这才看见,她发间藏着根淬毒银针,针尖的青黑色在月光下泛着幽光,正是师傅当年说的“寒梅毒”,见血封喉,却要用绣绷练上千次准头才能上手。
“周大叔前日给的。”她望着我,眼中映着灯花,“他说,若再遇着高衙内,便刺他阳谷穴,像你教我的‘鹞子翻身’那样,借着力道。”
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银针尾端的寒梅流苏,那是她用自己的头发编的,每根发丝都缠着仇人的血。
我忽然喉间发哽——这双手本该在西市蜀锦铺挑荔枝红,如今却要握毒针,像握绣花针那样,去刺破仇敌的血管。
子时三刻,朱雀巷的槐树影里,周掌柜抱来的漆盒沉甸甸的。
九十九朵寒梅在荔枝红上开得刺眼,每朵花心的金线都是娘子的血痂搓成的,最后一朵的花蕊处空着,留着个血洞。
“上月她被拖进柴房时,刚绣完第九十九朵。”周掌柜的声音像浸了雪,“那畜生用绣针逼问,她便把数目刻在掌心,等血泡结痂了,再用指甲抠下来,粘在锦缎上。”
娘子在灯下补我战袍时,银针在“忠”字边游走,每刺一针,唇角便白一分。
绷架上的样图,寒梅枝干竟与高俅私造兵器的工坊布局分毫不差,她没抬头,却轻声道:“教头,师傅说兵器是死的,人心是活的地狱——可人心也能织成网,对吗?”
针尖刺破指尖,血珠滴在梅枝上,像朵新开的花。
我握住她握针的手,掌纹里的薄茧蹭过我腕上旧疤,忽然明白,这一世的网,是我们用血与泪织的,为的不是困兽,而是破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