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声音越来越轻,却比任何兵器都锋利,这些细节,都是她在太尉府柴房,替歌姬绣鞋时,从她们鞋底的泥里辨出的。
草料场的硫磺味混着雪气,在舌尖结成毒霜,周掌柜的弟子们穿着蓑衣,每动一步,蓑衣边缘的银铃便发出寒梅绽放的轻响——师傅旧部的暗号,专破高俅的“雪地无痕阵”。
娘子忽然从袖中掏出个小瓶,瓶身刻着的“杀”字已被血浸透,里面装着她用三年时间调制的引火粉:“用我的血、高俅的墨、西北军的号角灰混的,遇火便爆,像极了他当年炸了漠北的粮仓。”
火起时,陆谦的同伙正抬着硫磺车靠近草料堆,七盏寒梅灯突然亮起,摆成北斗形状,每盏灯下都立着个持绣针的身影——是周掌柜的弟子,他们袖口的荔枝红,在雪地里像七簇跳动的心脏。
鲁智深的禅杖扫倒第一个死士时,我听见娘子在我耳边轻笑:“教头,你看,他们用的都是你教的‘鹞子翻身’,只是把枪换成了绣绷上的银针。”
火场中,陆谦指着娘子尖叫:“她的眼睛早瞎了!在太尉府被辣椒水毁了!”
话音未落,娘子的袖剑已划破他脸颊,血珠溅在她眼睫上,却见她精准刺中他腕脉:“是瞎过,但用你的血洗了三年,又能看见了——看见你藏在酒坛底的密信,看见高俅刻在虎皮椅上的通敌日期。”
火光照亮娘子苍白的脸,她忽然从怀里掏出前世的锦囊,里面的寒梅干早已碎成齑粉,混着今生新绣的“破局”二字。
“这次平安符护的不是你我。”她望着火场中崩塌的草料堆,“是三千漠北断弦的弟兄,是九百沧州冻饿的囚徒,是所有被高俅绣在阴谋里的亡魂。”
黎明时分,火渐熄,娘子靠在我怀里,看着雪地上狼藉的虎头刀,忽然伸手捡起半块烧剩的蜀锦,上面未燃尽的寒梅,枝干竟与师傅旧部的军旗纹重合。
“教头,”她指尖划过焦黑的梅枝,“你说师傅在天之灵,能看见我们用他的银枪,他的绣针,在这雪地里,给那些断弦的弟兄,续上了弓弦吗?”
我吻去她眼角的血渍,咸涩里带着引火粉的辛辣,像极了前世她寄给我的寒梅干。
远处传来西北军的号角,比前世更烈,因为这次,号角声里混着娘子绣在锦缎上的军饷数目,混着鲁智深禅杖上的血,混着周掌柜用瞎了的左目换来的情报。
回客栈的路上,娘子忽然指着雪地里的血痕笑了:“教头,你看,这些血珠冻成的形状,多像寒梅。”
那是她用袖剑划出的轨迹,每朵都有五瓣,对应着高俅的五处私造工坊。
我知道,这些血梅会在春雪融化时,渗进泥土,来年开出比荔枝红更艳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