八月的阳光晒得人发昏,姐姐的护工服洗得泛白,领口处的医院logo褪成浅蓝,像片晒干的海。
我坐在轮椅上,看她在护士站核对账单,指尖划过每一个数字,像在数自己的肋骨——爸爸的手术费还差五万,而她的工资卡余额,只剩三位数。
"小川,饿了吗?"她突然转身对我笑,手里攥着个塑料袋,里面是两个菜包子,"今天张婶多送了个鸡蛋。"
我望着她指尖的倒刺,想起昨夜看见她在朋友圈发的水滴筹,配文是"父亲病重,恳请好心人帮忙",配图却是我的康复训练视频——她终究没说,这个父亲曾放弃过我的生命。
手术前一天,后妈又来闹事。
她穿着香奈儿的套装,在病房里踱步,高跟鞋敲地的声音像倒计时的钟:"手术费还差多少?别想着让我们出,你爸的医保卡早被你刷空了。"
姐姐正在给我擦身,毛巾在我腿上停顿三秒,才继续移动:"还差三万,我会想办法。"
"想办法?"后妈冷笑,从爱马仕包里掏出张纸,"这是你爸的遗嘱,房产归我和女儿,你要是凑不齐手术费,就等着收尸吧。"
她把纸拍在床头柜上,转身时撞翻了姐姐的水杯,热水泼在她脚背上,她却连眉头都没皱,只是盯着遗嘱上的签名,那是爸爸歪歪扭扭的笔迹,和当年在放弃我治疗同意书上的一模一样。
深夜,姐姐坐在窗台边打电话,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,像根随时会断的弦。
"陈默,求你了,就借最后一次……"她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,"我保证,等小川能走路了,我就去还钱……"
电话那头传来忙音,她握着手机的手慢慢垂下,指节泛白。
我看见她另一只手摸着口袋里的东西,金属反光——是妈妈的银镯子,她一直说要留给女儿当嫁妆。
手术当天,姐姐穿着洗旧的白衬衫,领口处别着妈妈留下的珍珠发卡。
她推着我穿过长廊时,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,发卡在灯光下一闪一闪,像她眼里没掉的泪。"小川,等爸做完手术,我们就搬家吧。"
她突然说,"搬到郊区去,房租便宜些。"
我望着她强装的笑脸,想起她藏在枕头下的租房合同解约书,截止日期就是今天。
手术室的红灯亮起时,姐姐蹲在地上系鞋带,我看见她鞋底磨出了洞,脚趾头露在外面。
她起身时踉跄了一下,手按在墙上,墙面上"禁止吸烟"的标识在晃动,像她即将崩塌的世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