霜降那天,姐姐的工牌正式被收走了。
社区医院的王主任亲自来阁楼,把红本本放在吱呀作响的木桌上,金属牌碰撞的声音,像给她的护工生涯敲了丧钟。
"小张,不是我们狠心……"王主任盯着墙上姐姐和老人们的合照,"你晕倒在病房三次,家属都有意见。"
姐姐攥着工牌的手在抖,磨砂表面的"张晴"二字已经褪色,像她逐渐模糊的身份——从护工到病人,不过是两张诊断书的距离。
我望着她藏在袖口的化疗手环,蓝色硅胶圈上印着"肿瘤三科",那是我趁她洗澡时偷偷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。
"小川,姐带你去公园吧。"她突然笑着转身,把工牌塞进抽屉最底层,那里还躺着她的护士资格证,"今天天气好。"
轮椅碾过满地银杏叶时,她的脚步比平时慢了许多,每走十步就要扶着树喘气。
我注意到她系围巾的方式变了,总是把脖子裹得严严实实,遮住那道因为化疗开始溃烂的伤疤。
公园长椅上,阳光透过枯枝洒在她脸上,照出她眼下的青黑,像被人打了一拳。
"姐,你看。"我举起手机,屏幕上是我刚申请的外卖骑手账号,"轮椅改装的电动车到了,明天就能接单。"
她的笑容瞬间凝固,指尖掐进我手背:"胡闹!你脖子还不能长时间低头……"
话没说完就剧烈咳嗽,手帕上咳出的血点,比银杏叶上的虫洞更刺眼。
深夜,她又偷偷翻我的账本。
台灯下,她的影子被放大在斑驳的墙面上,像株即将枯萎的植物。
我装睡,听见她对着"电动车贷款:3000元复健中心欠费:5000元"的数字掉眼泪,然后摸出自己的医保卡,在"余额:87.3元"上画了无数个圈。
真正的崩溃发生在爸爸的葬礼上。
后妈穿着貂皮大衣,在灵堂里对着姐姐尖叫:"你爸临终前说,房子必须留给我女儿,你一分钱都别想拿!"
她把姐姐准备的孝服摔在地上,珍珠项链在灯光下晃眼,"还有,你欠我们的手术费,得用你弟弟的赔偿金来抵!"
姐姐跪在蒲团上,手里的纸钱被风卷得乱飞,落在爸爸的遗像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