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继续说道,声音轻得像怕惊醒什么,"我在曹成的地牢里刻下你的名字,刻到第一百刀时,石头都被血染红了。"
她的指尖划过我掌心的老茧,那里有道浅疤,是当年替她摘崖顶的山茶花时划的,"我想,要是你真的死了,就让这些字陪着我,总有一天能把地牢凿穿。"
我想抱抱她,却因肋骨断裂的剧痛动弹不得,只能用指尖碰了碰她发间的山茶。
花瓣上沾着细小的冰晶,在火光中微微发颤,如同她眼下的泪。
"对不起。"这三个字卡在喉咙里,比任何箭矢都沉重,"我应该带你一起走的,不该留你在苗寨......"
"嘘。"她用沾着药膏的指尖按住我的嘴唇,"你看,我这不活着吗?还学会了治伤,现在能救很多人。"
她勉强笑了笑,嘴角却扯出苦涩的弧度,"岳将军说,医者能救肉身,将军能救天下。我想离你近点,就像......"
她低头看着药膏,"就像这金疮药,总要敷在伤口上才有用。"
洞外传来岳飞与张宪的低语,隐约听见"枪术缠字诀"之类的词。
阿箬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是半块烤得焦黑的饼:"这是我在牢里省下的,你尝尝。"
饼屑掉在我胸前,她伸手去捡,发间的银簪滑落在地——那是我去年托商队带给她的礼物,簪头雕着朵山茶花,现在却缺了片花瓣。
我忽然抓住她的手,触到她掌心的茧:"你怎么会成为军医?你本该在苗寨当圣女,不该......"
不该受这些苦,不该被曹成折磨,不该在死人堆里打滚。
这些话没说出口,却在眼神里翻涌,像场即将决堤的洪水。
她低头笑了,指腹摩挲我掌心的老茧:"圣女?苗寨都没了,圣女又有什么用?"
她的声音里带着释然,又带着痛彻心扉的绝望,"那天岳家军冲进来时,我看见一个小士兵肚子被划开,肠子流了一地,却还抓着我的衣角喊'阿娘'。那一刻我忽然明白,比起在祭台上跳舞,不如拿上药箱,至少能让更多人活着。"
洞外的更声敲了三下,已是三更天。
阿箬替我盖好兽皮,指尖划过我腕间旧疤:"睡吧,我守着你。"
我闭上眼,却听见她轻轻哼起苗寨的安眠曲,调子混着洞外风声,像阿妈当年摇着摇篮唱的那样。
铁枪靠在洞壁上,枪缨上的草绳已换成她新编的青丝绳,在烛火里晃出细碎的光,如同她眼中闪烁的泪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