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声音混着烤肉香,融在渐浓的夜色里。
我望着远处起伏的阴山轮廓,忽然觉得这个浑身血腥味的少年,怀里竟有几分母羊护崽的温软。
却不知,这温软终将被乱世碾成齑粉,而我将亲眼见证,那团曾照亮草原的火焰,如何一寸寸烧成冷灰。
建安元年的雪来得格外早,十月末便已漫过马膝。
丁原的大帐里燃着兽炭,暖得人直犯困。
我卧在帐外打盹,忽然听见帐内传来瓷器碎裂声。
抬头望去,只见吕布掀开门帘冲出来,脸色比帐外的雪还白,眉间却燃着两簇火——那是我第一次见他露出那样的神情,像被猎人逼入绝境的孤狼,眼底泛着血色的光。
"奉先,你要三思!"
丁原的声音从帐内传来,带着平日少有的颤抖,"董卓那老贼......"
吕布猛地转身,腰间的佩剑磕在旗杆上发出清响。
我看见他右手握拳又松开,指节因用力而泛白,喉结滚动着,像吞咽了一把碎玻璃:"义父待布恩重如山,布......"
他忽然拔出丁原赐的佩剑,剑锋在雪地上划出半人深的沟,火星溅进袖口——那里藏着董卓密信,"骑都尉印绶已刻好,只待奉先亲启"的字迹被冷汗晕开。
"可董卓许我骑都尉之职,封都亭侯,还有......"
他顿住话头,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叹息,像被北风揉碎的残叶。
后半夜我被马蹄声惊醒,睁眼便看见吕布牵我上马。
他的披风浸透了雪水,沉甸甸地拖在地上,手里提着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包裹——后来我才知道,里面是丁原的头颅。
"赤兔,你怨我吗?"
他声音沙哑得不像平日,伸手替我系马缰时,我看见他袖口沾着几点暗红,"丁原待我如父,可父......"
他忽然咬住下唇,直到渗出血来,"可这世上哪有父亲会让儿子永远做个马前卒?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