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盯着她怀里的孩子,男孩大约五岁,眼睛像蓝宝石,正好奇地看着我甲胄上的血。
我想起长安的孩童,他们此时大概正围着货郎买糖人,而这里的孩子,却要在刀尖下求生。
"带他们去后营,不准为难。"我转身走出帐外,听见身后传来孩子的啼哭声,像把钝刀,在割我的心。
这场仗打得异常顺利,浑邪王的部队毫无防备,三万余人成了刀下亡魂。
当我在战俘中看到浑邪王时,他正抱着酒壶发呆,脸上有绝望,也有解脱。
"你们汉人总说我们野蛮,"他用生硬的汉语说,"可你们杀起人来,比我们更狠。"
我握紧了剑柄,却发现自己无话可说。
是啊,我们有什么资格说别人野蛮?
当我们焚烧他们的帐篷,屠杀他们的妇孺时,和他们又有什么分别?
但我不能说,因为我是汉军的将军,是陛下的刀,刀是不能有思想的。
浑邪王率四万人归降的那日,黄河边挤满了人。
我站在岸边,看着他们涉水而来,衣袍被河水浸透,贴在身上像一张张惨白的纸。
有个小女孩摔倒在水里,旁边的汉军想拉她,却被她父亲一把推开,用身体护着她——他怕我们,怕得要死。
"将军,要不要先缴了他们的兵器?"李敢在一旁提醒。
我望着浑邪王腰间的弯刀,那刀柄上刻着狼头,和折兰王的一样。
"不必。"我说,"既然归降,便该以诚相待。"
话虽如此,我却能感觉到身后的骑士们都把手按在了剑柄上,如临大敌。
归降的队伍里忽然有骚动,几个匈奴人拔出刀,冲向最近的汉军。
惨叫声响起的瞬间,我看见浑邪王眼里闪过一丝痛楚。
"杀!"我听见自己下令,刀刃出鞘的声音此起彼伏。
那个护着女儿的父亲被乱刀砍倒,小女孩的哭声淹没在血泊中,像一块石头,沉入黄河的深处。
浑邪王跪在我面前,额头贴地:"将军,是我管教不严,请降罪。"
我望着他颤抖的肩膀,忽然想起舅舅跪在陛下跟前的样子,一样的卑微,一样的无奈。
"起来吧。"我伸手扶他,却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,"带你的人过河,以后,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