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指腹擦过我眼角泪痕,像在擦拭一幅残破的画,“但刘禅不能没有母亲,就像荆州不能没有东吴的渡口。”
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是狱卒来报:“赵将军快不行了!”
刘备的手猛地松开,我趁机将母亲的玉镯塞进他掌心:“去看看他吧,主公。子龙的护心镜下,还贴着您当年赐给他的‘护幼主’兵符。”
雪越下越大,椒房殿的朱墙在雪中泛着青白,像极了赵云银甲上凝结的霜。
我抱着刘禅站在廊下,看刘备的玄色披风消失在雪幕里,忽然想起建安二十四年,他在成都祭天那日,掌心的“天子纹”蹭过我手背——原来从始至终,他要的都是天下,而我们,不过是他掌心的纹路,可断,可弃。
黄昏时分,赵云被抬进椒房殿时,银甲已被血浸透。
他护心镜下的绣片还在,却多了道新伤,从左肩到腹侧,像道永远缝不上的裂缝。
“夫人……”他睁开眼,第一句话是,“少主……还好么?”
刘禅趴在榻边,小手摸着他染血的枪穗:“叔叔疼。”
赵云笑了,指尖轻轻碰了碰孩子的鼻尖,忽然注意到我腕上的玉镯不见了:“夫人把玉镯给了主公?”声音发颤,“那是吴国太的……”
“比起玉镯,”我替他擦拭额角冷汗,触到他发间的霜粒,“我更怕你死在牢里,没人替我挡住下一道朱墙。”
忽然凑近,在他耳边低语,“你藏的那半幅绣片,我知道是建安十四年冬,我落在雪地里的帕子,上面还有我绣错的‘孙’字。”
他猛地怔住,耳尖通红,比唇角的血更艳。
殿外传来更夫打更声,第五声时,刘备的脚步声再次响起,却比来时轻了许多。
我知道,他看过了赵云护心镜下的兵符,也看过了密令上的“荆州”二字,权谋的天平,又一次偏向了利益。
“夫人,”刘备站在阴影里,玉珏重新系回腰间,“明日随我去孱陵,子龙……暂留公安养伤。”
他望着榻上的赵云,目光复杂,“等他伤愈,便去江州守码头吧。”
我知道,这是明升暗降,是将赵云调离核心。
赵云闭了闭眼,忽然用仅存的力气握住我指尖:“夫人,孱陵的江风比公安更冷,记得让少主多穿件蜀锦……”
话未说完,便咳出鲜血,染红了我袖口的蜀葵纹。
雪停了,月光照在朱墙上,将三人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刘禅趴在赵云胸前睡着了,小手还揪着他的银甲扣,而我知道,这一去孱陵,便是将赵云的银枪,我的朱墙,和刘禅的襁褓,分在了长江两岸。
权谋的锁链又紧了几分,可有些东西,却在霜雪里发了芽——比如赵云护心镜下的绣片,比如我腕间未干的血痕,比如刘禅后颈日益清晰的朱砂痣,都在告诉我们,这一世的朱墙,终究要拿滚烫的血来砌,才能开出带刺的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