牙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,可睁开眼,只有当于的泪滴在我手上。
原来所有的期待,都是前世的遗憾在作祟。
我摸了摸当于的头,想说“别难过”,却咳出了血,染红了胸前的狼图腾绣纹。
“阏氏!”复株累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。
我望着他,忽然觉得累了。
三十年,足够让一个汉宫少女变成草原阏氏,足够让仇恨变成理解,让抗拒变成宿命。
此刻的我,终于可以放下了。
最后一眼,我望向南边的天空。
那里没有汉宫的飞檐,却有一轮明月,像极了初入宫时的那轮月。
原来无论在长安还是草原,月亮都是同一个,照着无数像我这样的女子,在命运的长河里浮沉。
而我,终于要沉下去了,带着所有的遗憾与释然,沉入永恒的月光里。
毡帐外的胡笳声忽然停了。
我听见云在说:“母亲的眼睛,像草原上的星星,亮了三十年,终于要回家了。”
是的,回家——回那个梅香弥漫的小山村,回那个没有朱砂痣、没有胡笳声的初遇时刻。
当呼吸渐弱时,我忽然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:“王嫱,你后悔吗?”
我想笑,却扯动了嘴角的伤。
不后悔,因为所有的痛苦,都让我更懂得活着的重量。
就像草原的雪,汉宫的月,都是命运给我的印记,让我在轮回中,永远记得自己是谁——是秭归的王昭君,是草原的宁胡阏氏,更是那个在梅树下奔跑的,永不屈服的灵魂。
最终,我在复株累的怀中闭上了眼。
模糊间,仿佛看见一支驼队从草原深处走来,驮着汉匈的和平,驮着无数女子的青春。
而我,只是其中一粒微尘,却用一生的重量,在历史的长河里,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
——像眉间的朱砂,像眼中的泪痕,像永不凋零的梅花,开在汉匈交界的关隘上,照着后来者的路,也照着归魂的月光。 (本卷完)